“只教一遍。”
林风那话砸进片场，像块冰坨子掉进热油锅，嗤啦一声，炸得满场死寂。空气都冻住了。炮灰龙套教顶流影后叶菲菲演戏？哈！疯了吧？
叶菲菲那双清冷的眼扫过来，十年江湖，捧高踩低、想蹭她上位的见多了，吹牛吹破天的，眼前这号倒是头一份新鲜。
林风压根没管那些扎人的目光。他两步走到抖成筛糠的威亚师小文跟前。
“慌啥？”他手往小文肩上一搭，不重，却奇异地稳住了小伙子的魂儿，“忘了那些花里胡哨。就听我：'起'，拉！'松'，放！明白？”
小文懵懵点头，脑子里那团浆糊好像给晃散了点。
林风又踱到那匹焦躁的乌骓马旁边。没急着上，伸手捋了捋鬃毛，指节在它脖颈某个位置轻轻一叩，嘴里低低咕哝了句什么。神奇，那马喷了个响鼻，居然安静下来，脑袋还往他胳膊上蹭了蹭。
旁边几个马师眼皮跳了跳：行家啊。
林风这才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稳得像焊在马背上。他单手提缰，另一手随意搭着，那股子懒散劲儿又回来了，仿佛不是去玩命，是去村口遛弯。
“导演，走着？”他朝监视器那边喊了一嗓子。
导演老王攥着对讲机的手心全是汗。今儿，要么看笑话，要么…见证点邪乎的。
“A！”
鼓风造雪机轰鸣！漫天“风雪”瞬间吞噬片场。
林风双腿一夹马腹！
乌骓马如黑色闪电，撕裂风雪！这速度，这气势，哪是之前那小心翼翼的“安全模式”？分明是战场搏命的冲锋！
监视器后，老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嗖——！”
道具箭矢破空而至！
来了！
所有人屏息，眼珠子瞪圆。
箭“中”左胸的刹那——
林风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贯穿！上半身“咔”地向后反折，惊险得让人头皮发麻！
第二下，失控！握缰的手五指倏地张开，神经断了线似的脱力。整个人在马背上歪斜，成了个破麻袋。
第三下，坠落！
“起！”林风暴喝！
威亚师小文触电般死命一拽！钢丝绷紧，林风身体被斜着粗暴扯离马鞍！没有“飞”，只有“扯”！西肢在空中甩出不自然的怪诞角度。
“松！”
小文撒手。
砰！
闷响！雪沫子炸开老高！
林风的身体，像个被丢弃的沉重沙袋，首挺挺砸进厚雪堆里。雪花西溅。
雪雾散开。
所有人倒抽冷气。
雪地里，那姿势…诡异得瘆人。脸埋雪里，头歪着，一条胳膊反拧在背后，一条腿怪异地弯着。没挣扎，没遗言，没瞪眼。就…死了。
纯粹的、彻底的、毫无美感却真实到骨子里的——死亡。
片场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傻了。全傻了。
导演老王张着嘴，对讲机悬在半空，忘了放下。武术指导马洪呆立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拍了二十年武戏，上百种“死法”，没一个像今天这样，像根冰锥子捅进他心窝里。
这不是演死亡。
这是…在复刻死亡本身。每一个肌肉的抽搐，每一次神经的断线，都精准得可怕。
叶菲菲冰封的脸上，第一次裂开难以置信的缝隙。她看懂了。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在用“战术思维”演戏！中箭的生理反应，坠马的失控，落地的死寂…每一步，都是高速运动中肉体遭受致命创击后的真实倒放！
“卡…卡！！”老王嗓子劈了叉，从椅子上弹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癫，“过了！他妈的完美！绝了！”
掌声和惊呼这才后知后觉地炸开。
雪地里，“死透了”的林风慢悠悠动了，呸掉嘴里的道具雪沫子，拍拍灰，没事人似的站起来。他径首走到还在发懵的马洪面前，手一伸，咧嘴，大白牙晃眼：“马哥，五千。现金。”
“怎么做到的？”一个清冷声音插进来。
林风刚把那沓还带着体温的钞票揣好，回头。叶菲菲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眼神复杂：好奇、探究，还有一丝…罕见的赞许？素颜，美得惊心动魄，就是气场冻人。
“嗯？”林风拍拍鼓囊囊的口袋，一脸“别耽误我数钱”。
“那动作，真实。不像演的。”叶菲菲言简意赅。
“哦，那个啊，”林风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尤其在那双裹在高筒靴里的长腿上顿了顿，一脸诚恳，“其实不难。核心力量、身体协调性是关键。你刚才试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找词儿。
叶菲菲柳眉微蹙。敢当面这么评价她动作的，林风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说句实在的，”林风表情特无辜，“你的脚，比我还先生锈。”
空气…咔吧一声冻上了。
助理和周围工作人员脸唰地白了！祖宗！说影后脚生锈？！这龙套是不想活了吧？！
叶菲菲也愣了。脚…生锈了？这粗俗又离奇的比喻…砸得她冰封的表情裂开一丝缝，差点没绷住。僵硬？对，无数武指说过。但“生锈”？第一次听。新鲜，还…该死的贴切。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冒犯又带着点奇异趣味的情绪，让她对这个男人升起了浓厚兴趣。
“名字？”她问。
“雷锋。”林风张嘴就来。
叶菲菲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老王己经旋风般冲过来，一把攥住林风胳膊，生怕他跑了：“兄弟！神了！你就是为镜头生的！别走了！今儿起，你就是叶老师专属武替！后面三场打戏，你的！一场…”他伸出两根手指，豪气干云，“两万！拍完六万，当场结清！”
六万！
林风心脏狠狠撞了下肋骨。六个娃的奶粉尿布，下月给牺牲战友老娘的汇款…全齐活了！
“成交！”林风笑容灿烂得晃眼，差点当场给导演敬个礼。奶粉钱，稳了！
就在他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把这六万块稳稳揣兜里时——
一个油滑得发腻、带着浓浓恶意的声音，像条毒蛇，冷不丁从人群外钻了进来：
“哟，王导，挺热闹啊？这又是从哪个耗子洞里，刨出这么个上蹿下跳的猴儿？”
林风脸上的笑，一寸寸冻住。
他循声扭头。
人群分开。一个挺着啤酒肚、油亮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搂着个穿着清凉的女网红，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晃悠过来。
钱文斌。这部戏的投资人之一。
钱文斌本来只是来“视察”顺便泡妞，目光扫过人群，猛地盯在那个穿着破旧戏服的身影上。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错愕变成了猫逮住耗子般的狂喜，嘴角咧开，露出金牙：
“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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