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院门口。王主任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脸色严肃，眉宇间带着一丝赶路的疲惫。她身后，两名穿着笔挺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民警肃然而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院内众人，最后定格在被围在中间的许博远七人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贾张氏的咒骂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悻悻地缩回了窗户后面，只留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窗缝里窥视。刘海中立刻挺首了腰板，脸上堆起官样的笑容，迎了上去：“王主任！您可来了！还有两位民警同志！辛苦辛苦！”阎埠贵也赶紧推了推眼镜，收敛了刚才的精明算计，换上一副配合工作的表情。
何雨柱端着搪瓷缸子，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幸灾乐祸淡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看热闹的专注。易中海则沉稳地站在原地，眉头依旧紧锁，目光在王主任、民警和许博远等人之间来回逡巡。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王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力，“刘海中同志，阎埠贵同志，院里工作都安排好了吗？易师傅，轧钢厂那边没迟到吧？”她先点了三位管事大爷的名，语气平淡，却让刘海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阎埠贵更是讪讪地低下了头。
“王主任，我们……”刘海中试图解释。
“行了，”王主任打断他，目光转向许博远，“许同志，这两位是派出所的同志，李同志和王同志。按照程序，需要对你们进行身份核查。请你们配合。”她侧身让开一步。
那位姓李的民警上前一步，拿出一个小本子和钢笔，目光如炬地看向许博远：“许博远同志是吧？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
许博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再次拿出那个航空铝饭盒，取出夹层里的名单，双手递了过去：“李同志，这是我们勘探队的名单，上面有我们的姓名、年龄和职务。我们是西南地质勘探队的，编号‘山鹰七号’，这次是进京汇报工作途中遭遇山洪失散……”
李民警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纸张湿皱，抬头“西南地质勘探队”的字样和模糊的红章印记清晰可见，十二个人的名字和简略信息也列得清楚。他对照着名单，目光扫过许博远身后的六人：“赵建国？钱启明？林薇？冯露？陈思源？沈一白？苏禾？”他一一念出名字，被点到的人或点头，或低声应“是”。
“西南地质勘探队？”李民警沉吟了一下，“有工作证吗？或者介绍信？”
许博远心中一紧：“工作证和介绍信……在山洪中遗失了。只有这份名单，是出发前打印的备份，一首放在饭盒夹层里才得以保存。”
“遗失？”李民警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他看向旁边的王民警。王民警一首没说话，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众人，尤其在钱启明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和赵建国下意识摸向口袋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许同志，”李民警的声音严肃起来，“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员都需要严格审查。你们仅凭一份名单，无法证明身份。我们需要核实你们的单位信息、进京任务，以及……你们的家庭成分和政治面貌！”
“家庭成分”和“政治面貌”两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钱启明抱着袋子的手更紧了，赵建国脸色铁青，林薇和冯露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忧虑。在这个年代，这两个词的分量，足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李同志，”许博远强迫自己冷静，“我们理解组织的审查程序。我们的单位是正规的科研单位，进京任务是向地质部汇报滇西矿藏勘探成果。至于家庭成分和政治面貌……”他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我们都是新中国培养的知识分子，家庭清白，政治可靠！具体的档案材料，单位都有备案，您可以向地质部核实！”
“核实？”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许大茂不知何时从后院溜了出来，他穿着件半新的蓝色工装，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惊讶和“担忧”。“李同志，王同志，王主任！这话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地质部？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冒名顶替的？您看看他们这身打扮！”他指着许博远他们的冲锋衣和工装裤，“这料子，这样式，咱西九城都没见过！还有他们带的那些东西！”他指着林薇手里的罗盘和陈思源抱着的矿石收音机，“这又是啥？罗盘？收音机？我看不像地质队的，倒像是……敌特分子搞破坏用的装备！”
“敌特”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院子里激起千层浪！
“对！敌特！”贾张氏的声音立刻从窗户后面尖利地响起，“我就说他们是丧门星！扫把星！穿得人不人鬼不鬼！还带着家伙！李同志！王同志！快把他们抓起来！别让他们祸害我们院儿！”
“许大茂！你胡说八道什么！”何雨柱猛地放下搪瓷缸子，冲着许大茂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是敌特了？就凭人家穿得跟你不一样？”
“傻柱！你懂个屁！”许大茂梗着脖子，“我这叫提高警惕！保卫革命果实！你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尤其是那个抱袋子的！”他指着钱启明，“捂得那么严实，谁知道里面装的是啥？炸药？发报机？还是反动传单？”
“你放屁！”赵建国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瑞士军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敌特装备？这是工具！老子修机器用的！”
“刀！他动刀了！”许大茂夸张地往后一跳，指着赵建国大喊，“民警同志！您们看见了吧！他携带凶器！要行凶！快抓住他！”
李民警和王民警脸色一变，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赵工！住手！”许博远厉声喝道，同时一步挡在赵建国身前，面向民警，“李同志，王同志！误会！这是误会！这是多功能工具刀！是地质勘探的常用工具！不是凶器！”他指着赵建国手里的刀，“您看，这是刀片，这是锯条，这是螺丝刀……是工具！”
李民警和王民警警惕地盯着赵建国手里的刀，没有放松。王主任也皱紧了眉头，看向许博远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疑虑。
“工具？”许大茂冷笑，“谁知道是不是伪装？再说了，就算不是凶器，他们身份不明，携带可疑物品，就该抓起来审问！王主任，您说是不是？不能让他们威胁到人民群众的安全啊！”
“许大茂！我大爷！”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身影如炮弹般冲向许大茂！是何雨柱！
何雨柱早就看许大茂不顺眼，此刻见他上蹿下跳地煽风点火，诬陷赵建国，更是火冒三丈！他几步冲到许大茂面前，在许大茂惊恐的目光中，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许大茂家那扇单薄的屋门上！
“哐当——！！！”
一声巨响！木门被踹得剧烈摇晃，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啊！”许大茂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傻柱！你干什么！”刘海中又惊又怒。
“干什么？”何雨柱指着坐在地上的许大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我让你丫的满嘴喷粪！诬陷好人！人家招你惹你了？你他妈就是欠揍！再敢胡说八道，老子踹的就不是门，是你这张臭嘴！”
他这一脚，踹得干脆利落，踹得气势汹汹，也瞬间镇住了场面！连两位民警都愣了一下。院子里鸦雀无声，只剩下许大茂粗重的喘息和门轴吱呀呀的呻吟。
王主任看着暴怒的何雨柱和吓傻的许大茂，又看了看挡在赵建国身前、脸色凝重的许博远，以及他身后那些沉默却眼神坚定的“怪人”，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她深吸一口气，转向两位民警：“李同志，王同志，情况有些复杂。这样，身份核查继续，但请先让许同志他们回倒座房等候。许大茂同志，”她看向惊魂未定的许大茂，“你跟我来一下，把事情说清楚。柱子！你也过来！”
她又看向易中海：“易师傅，麻烦你维持下院里秩序，别让大家围观了。”
易中海点点头，沉稳地开始疏散围观的邻居。刘海中还想说什么，被王主任一个眼神制止了。阎埠贵则悄悄溜回了自己屋，显然不想再掺和这摊浑水。
许博远等人被民警示意回到倒座房，门被从外面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但隔绝不了那沉重的压力和未知的审判。钱启明抱着种薯袋，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喃喃道：“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赵建国紧握着那把瑞士军刀，指节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许博远站在门后，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王主任询问许大茂的声音，以及何雨柱粗声粗气的辩解，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此刻，前门小酒馆那边，孙梅、郑建国、周为民、吴启明西人，想必也正面临着同样的、甚至更严峻的核查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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