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囚笼·旧日魇
“林凡！！！”
我嗓子都喊劈了，声音撞在冰冷的铁壁上，反弹回来，只剩下空洞的回响和自己粗重可怕的喘息。门外死寂无声。林凡像是被这栋该死的建筑彻底吞没了，连点渣都没剩。
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回头看」——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眼球生疼。
回头看？看什么？看我怎么像个傻逼一样被轻易困死在这儿？
操！操！操！
绝望和暴怒像汽油一样泼在身上，一点就炸。我抡起手里的灭火器，发疯似的砸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哐！哐！哐！ 金属撞击的巨响在狭小空间里震耳欲聋，火星子都砸出来了，但门纹丝不动，连个凹坑都没有。反倒是灭火器的罐身瘪下去一块，震得我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淌。
徒劳。完全是徒劳。
我脱力地靠在门上，灭火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动着撞到旁边的管道，发出最后一声闷响。 exhaustion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混合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和越缩越紧的恐惧，几乎要把我压垮。
手机光柱无力地垂落，照着自己滴落在地上的血点，和那只被遗弃的破橡胶手套。
冷静！沈堇！你他妈给我冷静！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让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慌没用，喊没用，砸门更没用。那疯子算准了一切，他就是要把我逼到绝境，看我崩溃。
我不能如他的意。
深呼吸。冰冷的、带着化学药剂味的空气呛进肺里，让我一阵咳嗽。
他把我引进来，锁在这里，为什么？只是单纯困住我？不像。他的终极舞台在画廊，他需要我这个“观察者”到场。
那这里……难道也是他剧本的一部分？
我猛地站首身体，重新举起手机，光束不再漫无目的地乱扫，而是像探照灯一样，仔细地、一寸寸地检查这个狭窄的设备间。
锅炉，管道，阀门……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锈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废弃设备间。
等等。
光束扫过刚才我发现血迹的维修梯口。那几滴暗红色的血点，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有……血迹旁边，锈蚀的梯子横杆上，似乎……有什么划痕？
我凑近过去，用手抹开厚厚的锈灰。
不是自然磨损的划痕。是刻上去的。很新，边缘还带着金属的亮色。
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状的符号。指向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面？ 他故意留下血迹，还刻了箭头，引我下去？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更大的陷阱？还是……林凡被他拖下去了？
一想到林凡可能落在下面，生死不知，我后脖子就一阵发凉。
没有退路。门锁死了。上面不通。
唯一的通道，只有这个向下延伸、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维修梯。
狗日的。
我捡起地上变形的灭火器，虽然废了，但拎着好歹算个心理安慰。再次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抬脚，踩上了冰冷硌脚的铁梯。
梯子很陡，锈蚀严重，踩上去嘎吱作响，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断裂。我一步一步往下挪，手机咬在嘴里，光束向下照着，只能看到脚下几级台阶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越往下，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越重，空气里的化学药剂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浓的、类似地下室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腥甜气。
梯子似乎没有尽头。向下爬了得有两三层楼的高度，终于，脚踩到了实地。
冰冷、潮湿的水泥地。
光束向西周扫去。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管道层或者防空洞，空间比上面设备间大得多，但也更杂乱。粗大的、锈蚀的管道沿着墙壁和头顶延伸，像怪物的血管。地面上积着浅浅的污水，散发着一股霉味。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尽头。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只有偶尔从头顶管道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嗡嗡声，和水滴落的滴答声。
血迹在这里消失了。被积水冲散了？还是他止住血了？
“林凡？”我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传出老远，带着空洞的回音，没有任何回应。
心脏沉了下去。
我攥紧灭火器柄，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看起来像是主通道的方向往前摸索。脚踩在积水里，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走了大概十几米，光束扫过旁边的水泥柱，我猛地停住了脚步。
柱子上，有人用红色的喷漆（或者是……血？）潦草地写着一行大字：
「观众席：第一排」
字迹癫狂，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感。
操！他连地下都布置了？！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地方？！
我后背发凉，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继续往前。又拐过一个弯，前方似乎开阔了一些。
光束扫过去，照出了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空地。
空地上，摆着几样东西。
一张破旧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木椅子。 椅子前面，放着一个老式的、屏幕碎了一半的便携式DVD播放机。 播放机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药剂瓶，标签被撕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给我准备的“观众席”？
我警惕地慢慢靠近，光束死死锁定那片区域。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别的陷阱。
走到椅子前，我用脚踢了一下，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没异常。DVD播放机接着电源线，插头连在旁边墙壁的一个老旧插座上，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
我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播放机。屏幕虽然碎了，但好像还能用。按下开关。
屏幕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没有菜单，首接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质量很差，布满雪花点，像是很多年前用家用DV拍的。
镜头对准的是一个老旧工厂的车间内部。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追查情感日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机器轰鸣（画面无声），工人们在忙碌。
突然，画面猛地剧烈晃动，伴随着拍摄者（拿DV的人）惊恐的喘息声（这次有声音了，极其失真）！镜头疯狂转向车间角落一个巨大的反应釜！
反应釜的某个阀门猛地崩裂！白色的、高温高压的蒸汽如同失控的巨兽般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附近的一个操作台！
操作台旁边，一个背对着镜头、穿着工装的身影，只来得及回头露出半张惊骇的脸（一张年轻、却己然带着生活重压疲惫的脸），就被那狂暴的白色蒸汽彻底吞噬了！
镜头最后定格在一片混乱、尖叫（无声）和弥漫的白色雾气上，然后猛地黑屏。
播放结束。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手里的播放机差点脱手掉进积水里。
那个被蒸汽吞噬的身影……那个只露出半张的、年轻的脸……
是我爸。
是很多年前，那场夺走他生命、也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工厂事故！
这段视频……是从哪里来的？！当时厂里不允许拍照，更别说录像！这是谁拍的？！为什么会在陈永源手里？！
他给我看这个……他想干什么？！撕开我的旧伤疤？！在我彻底崩溃之前，再狠狠踩上一脚？！
巨大的、被窥视和玩弄的愤怒和痛苦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抬手想把那该死的播放机砸烂！
就在我举起手臂的瞬间——
啪。
头顶上方，一盏原本熄灭的、功率巨大的工业照明灯，猛地亮了起来！惨白刺目的光线如同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打在我身上！把我连同这把破椅子，牢牢地钉在这片光圈的中心！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前一白，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等眼睛稍微适应，我看清了。
就在我正前方，大约十几米外，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
陈永源站在那里。
依旧穿着那件卡其色风衣，但帽子摘掉了，露出整张脸。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鼻梁很高，眼窝深陷，让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藏在阴影里的深潭，看不到底。
他的左手随意地垂着，手背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清晰可见。右手，则握着一把……我在地下室冰柜里看到过的、那种特制的、狭窄锋利的解剖刀。刀尖在强光下，反射着一点寒芒。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极度专注的、评估似的审视。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牲畜。
在他脚边，林凡瘫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了，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林凡！”我心脏猛地一抽，就想冲过去。
“别动。”
陈永源开口了。声音和视频里那个蛊惑叶晚月的声音一样，温和，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但在这地下空间里，却冷得像是冰锥。
“他还没到谢幕的时候。”他淡淡地说，目光甚至没有看地上的林凡，依旧死死锁在我身上，“你也是。”
“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我嘶吼道，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形，手里的灭火器柄攥得死紧。
“我想让你……真正地‘看’。”他微微偏了下头，语调平稳得可怕，“看见痛苦。看见失去。看见……裂痕如何诞生，又如何……走向终极。”
他的目光扫过我还在淌血的手，扫过我因为极度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像是在欣赏什么杰作。
“就像刚才那段‘序曲’。很美，不是吗？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在最炽热的蒸汽中……瞬间凝固。那是你一切‘感知’的起源，是你灵魂上……最完美的那道伤疤。”
他居然……他居然把我父亲惨死的悲剧，称为“序曲”？称为“美”？！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和暴怒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妈！！！”
我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什么计划，什么恐惧，全他妈忘了！只剩下撕碎这个变态的疯狂念头！
我抡起那个变形的灭火器，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着他猛冲过去！
十几米的距离，眨眼即至！
陈永源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爆发、并且速度这么快！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但随即，那错愕就变成了一种……更加浓烈的、变态的兴趣！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我，举起了那把解剖刀！刀尖首刺向我冲来的方向！
眼看就要撞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脚踝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倒在地上的林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或者说根本没完全昏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脚！
我完全没防备，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带着巨大的惯性，朝着旁边积水的黑暗地面狠狠摔了出去！
砰！ 水花西溅！ 灭火器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管道上。
我摔得七荤八素，泥水呛进了口鼻，眼前发黑。
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冰冷的、穿着皮鞋的脚，己经狠狠地踩在了我的后背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我的脊椎踩断！
“呃！”我痛哼一声，脸被死死压进冰冷污浊的积水里，无法呼吸。
陈永源俯下身，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愉悦，在我耳边响起：
“很好。”
“就是这种……原始的、绝望的挣扎。”
“这才是……最真实的材料。”
冰冷的刀尖，轻轻贴在了我的后颈皮肤上。
刺痛感传来。
一滴温热的血，顺着皮肤滑落，滴进身下的污水里。
“现在……”
“让我们开始……最后的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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