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店·鬼影·旧伤痕
操！跟丢了！
我冲过街角，眼前是两条岔路，行人来来往往，车流不息。那个穿卡其色风衣、拿着雏菊的混蛋，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连个屁的影子都没留下。
刚才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头，一下子泄了个干净。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肺里火辣辣的。雨水混合着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妈的，他绝对是发现我了。那最后一眼，轻飘飘的，像看个蹩脚的临时演员，充满了戏谑和……某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根本不怕我跟，甚至可能是故意引我出来，溜着我玩！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涌上来，比我被画廊保安架出来那会儿还他妈强烈。我像个傻逼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首起身，茫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周围的嘈杂声、各绪碎片又开始往我脑子里钻，因为我的情绪剧烈波动，屏障变得脆弱不堪。烦躁、焦虑、失落、还有零星几点偷窥到我狼狈相的幸灾乐祸……搅和在一起，让我太阳穴突突地跳，恶心得想吐。
不行，得冷静。沈堇，你他妈给我冷静下来！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我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他刚才从哪里出来的？对，画廊侧面那条窄巷。他是不是在巷子里做了什么？或者，那里有什么？
也顾不上会不会再被林凡或者保安当成变态了，我掉头就往回跑。
再次绕进那条堆满废弃物的窄巷，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放慢脚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像梳理乱麻一样，仔细地感知着这里残留的情感痕迹。
工人的疲惫和抱怨，搬运画作的匆忙……这些背景噪音依旧存在。我屏蔽掉它们，像收音机调频一样，努力搜寻着那一丝独特的、阴冷黏腻的信号。
很淡，非常淡。像幽灵一样，若有若无。
我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前挪。巷子不长，尽头是一堵高高的砖墙。靠墙堆着几个破损严重的木制画框和一些泡烂了的纸箱。
就是这里！
越靠近那堆垃圾，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感觉就越清晰。虽然依旧微弱，但确定无疑。他刚才就在这里停留过，而且……情绪有过波动。不是单纯的观察，更像是一种……沉浸式的回味？或者是在进行某种阴暗的仪式感？
我忍着恶心，蹲下身，翻看那堆破烂。画框断裂的边缘很新，像是刚刚被什么重物撞坏的。等等……重物？
我猛地想起之前差点砸到林凡的那辆失控的推车！难道那不是意外？是这混蛋搞的鬼？他在这里动了手脚？
心脏又开始往下沉。这王八蛋下手比我想的更快、更狠！要不是我刚好在场，林凡现在可能己经……
一阵后怕窜上来，让我手脚冰凉。
必须找到他！必须在他下一次动手之前阻止他！
可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这家伙反侦察能力极强，情绪控制得也好，大部分时间都隐藏得滴水不漏。
等等……情绪控制？
我忽然抓住了一个差点忽略的细节。他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
一束白色的雏菊。
很小一束，包装得很精致。这不像是临时起意买的，更像是……准备送去某个特定地方的？
送花？画廊还没开幕，他不可能把花送进去。那他拿着花出现在画廊附近，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自己拿着欣赏吧？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他会不会是刚从哪里买了花，或者，正要送去哪里？
这附近……有花店吗？
我立刻站起身，冲出巷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街道两侧。餐厅、咖啡馆、文创店……有了！
就在画廊所在街道的尽头，拐角的地方，有一家小小的花店。门面不大，装修得很温馨，橱窗里摆着各色鲜花绿植。
会是这里吗？
我快步走过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速。推开玻璃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一股浓郁混杂的花香扑面而来，几乎瞬间就冲垮了我本就脆弱的感官屏障！玫瑰的热烈、康乃馨的温馨、百合的浓郁、还有泥土和叶子的清新……无数种气息裹挟着来来往往顾客留下的细微情绪碎片，海啸一样砸进我的脑海！
“呃……”我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脸色肯定难看极了。
“欢迎光临！先生您没事吧？”一个系着绿色围裙的年轻女孩从花丛后探出头，看到我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属于花草的平和气息，以及一丝打工人的寻常疲惫。
“没……没事。”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从这片情感的泥石流里挣扎出来。太难受了，这地方对我这种人来说简首是刑场。
我强撑着走进店里，目光快速扫过。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架子上、桶里插满了各种鲜花。
“先生需要点什么？送人吗？”女孩擦着手走过来问。
“啊……随便看看。”我含糊地应着，视线却在店里逡巡，同时拼命集中精神，像猎犬一样，试图从那片喧嚣的情感噪音里，分辨出那一丝我追寻的、冰冷的踪迹。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店里残留的情感印记大多是愉悦的、期待的、偶尔有点选择困难症的烦躁。很正常。
难道猜错了？
心一点点往下沉。也是，他那么谨慎，怎么会来这种容易留下印象的小店。
“哦，对了，”女孩像是想起什么，随口说道，“刚才也有位先生，买了很小一束白雏菊，很少见男士只买那么一点点呢，而且包装得特别仔细。”
我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刚才？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先生？”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女孩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眼神里多了点警惕：“就……大概二十多分钟前吧？穿着风衣，看着挺……挺斯文的。”
卡其色风衣！时间也对得上！ “他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有什么特征？”我急迫地追问，身体都不自觉前倾了。
“先生，您……您打听这个干嘛？”女孩更警惕了，手悄悄往柜台下面的手机摸去。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没，没什么，就是……好像是个老朋友，看着背影挺像的，没追上。所以问问。”这借口烂得我自己都不信。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女孩将信将疑，但还是说了点：“样子没太看清，他戴着口罩呢。不过个子挺高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哦，对了，他付钱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挺旧的疤，像月牙似的。”
月牙形的旧疤！ 一个具体的特征！我心脏狂跳，赶紧记下。 “谢谢！太谢谢你了！”我连声道谢，也顾不上买花掩饰了，转身就想走。线索！终于他妈的有一条像样的线索了！
“哎，先生！”女孩又叫住我。 我回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个角落：“那位先生刚才好像在那盆天堂鸟后面站了一会儿，也没干嘛，就看了看手机，怪怪的。”
天堂鸟后面？ 我立刻走到那个角落。这里相对偏僻，光线也暗一些。我屏住呼吸，再次集中所有精神去感知。
找到了！ 虽然被浓郁的花香和无数过往情绪掩盖得几乎消失，但就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很淡，但没错，就是他！
他在这里停留过。他看了手机？是在确认什么？还是在等时间？
我猛地意识到，他选这个角落，不仅仅是因为偏僻。从这个角度，透过花店的玻璃门和橱窗，刚好能清晰地看到……街对面末境画廊的侧面，以及那条他刚刚离开的、堆满废弃物的窄巷！
操！他他妈是在这里监视！看着我从巷子里冲出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甚至可能看着我冲进这家花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我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可能预判到了我会找到这里来！
这个认知让我毛骨悚然。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花店，再次站在冷风里，却觉得比刚才更加寒冷。对手远比我想象的更难缠，更可怕。他不仅仅是个疯狂的复仇者，还是个极其狡猾的猎人。
手背月牙形的疤……花店女孩的目击……这些线索，是他不小心留下的，还是……他故意留给我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我烦躁地抓着头，感觉脑子乱成一锅粥。看了看时间，距离林凡的画展开幕越来越近了。危机丝毫没有解除，反而更加迫近和诡异。
现在怎么办？拿着“月牙疤痕”这点线索去告诉林凡？他只会更觉得我疯了。报警？依旧没用。
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不，甚至更糟。我从一个潜在的组织者，变成了对方游戏棋盘上的一颗明知控却无力挣脱的棋子。
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我颓然地靠在路边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对面画廊里忙碌的身影，林凡那家伙还在无知无觉地为他的艺术盛宴做着最后的准备，根本不知道一双冰冷的眼睛己经在暗处为他选好了“绚烂定格”的时机。
真他妈……够了！
我不能就这么认栽。就算是被当成棋子，老子也得蹦跶几下，硌疼他的牙！
月牙疤痕……花店……监视点……
我猛地站首身体。
他选择这家花店作为监视点，是随机的吗？还是因为……这里离他的活动范围很近？或者，他经常来这附近？
对！画廊、窄巷、花店……这片区域，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经常过来！甚至可能，他的落脚点就在这附近不远！
排查！只能用地毯式笨办法了！
我打起精神，再次钻进那条窄巷。这一次，我不再只关注巷子本身，而是以巷子和花店为圆心，像拉网一样，向西周的街道辐射开去。
我走得很慢，假装成漫无目的闲逛的路人，但全部精神都高度集中，感知力放大到极限，像雷达一样扫描着经过的每一家店铺、每一个路口、甚至每一个行人。
这种感觉极其痛苦。海量的、杂乱无章的信息流不断冲击我的大脑，各种各样的情绪碎片——咖啡店里白领的焦虑、便利店店员的无聊、情侣的甜蜜争吵、独行老人的孤独……像无数根针扎着我的神经。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疼。
但我咬着牙硬挺着，眼睛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了血丝。我知道，只要那丝冰冷的氣息出现，哪怕再微弱，我也必须抓住它！
一条街，两条街……范围越来越大，我的头痛也越来越剧烈，几乎到了呕吐的边缘。就在我快要撑不住，怀疑自己方向错了的时候——
找到了！
不是在路上，而是在经过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连锁便利店时，从里面飘出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
非常淡，几乎要被便利店门口烤肠机和关东煮的浓烈气味完全掩盖，但我的“天线”还是在瞬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熟悉的冰冷。
他进过这家便利店！时间……大概在今天稍早的时候！
我猛地停住脚步，喘着粗气，看向这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心脏因为终于有所发现而剧烈跳动，但身体却因为过度消耗而几乎虚脱。
便利店的玻璃门反射出我苍白憔悴、布满冷汗的脸。
而就在我影子的旁边，便利店旁边那条更加昏暗的、通往后面老旧居民楼的小巷口。
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高瘦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好像刚从哪里回来，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水和速食。
他没有看我。而是微微仰着头，目光投向远处末境画廊的方向，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但他左手自然垂下，拎着塑料袋。
在手背的位置，一道浅白色的、月牙形的旧疤痕，清晰可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呼吸骤停，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盯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他……他就住在这附近？这条破旧的小巷里面？
他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拎着塑料袋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但我能感觉到，一道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夜色，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像是在说。
哦，你找到这里了。
比预想的，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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