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穿成待废皇子
沈砚最后记得的，是博物馆库房里那股陈旧的樟木味。他蹲在地上，正用软毛刷清理一卷刚从民间征集来的明代账簿，指尖触到纸面霉斑的瞬间，一阵尖锐的耳鸣突然炸开，眼前的字迹扭曲成旋转的墨团，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黑。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的不是樟木味，是一种清苦的檀香，混着淡淡的药气。
他猛地坐起身，后脑勺却撞在一处坚硬的雕花木梁上，疼得他倒抽冷气。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暗纹锦缎的拔步床上，身上盖的被子绣着繁复的云纹，触手丝滑，绝非现代布料。
“殿下！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沈砚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手里还端着一个青瓷药碗，药汁在碗里轻轻晃着，散出更浓的苦味。
“殿下？”沈砚皱了皱眉，这称呼太陌生了。他试图撑着身子下床，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而且这具身体……似乎比他原本的骨架要纤细些，手掌也小了一圈。
“殿下您慢点！”小宫女连忙放下药碗，扶着他的胳膊，“太医说您是忧思过度，又淋了雨，才高烧昏迷的。陛下那边……陛下那边的旨意，您可千万要挺住啊！”
“旨意？”沈砚的脑子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画面碎片般闪过——朱红宫墙、明黄龙椅、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还有……一张写着“废黜”二字的明黄卷轴。
头痛骤然加剧，他捂着额角，那些碎片突然变得清晰：他是大靖王朝的六皇子，萧彻。母妃早逝，在皇子中向来不起眼，三天前，钦天监监正突然上奏，说夜观天象，见“六皇子星犯帝座，乃不祥之兆”，请陛下废黜萧彻皇子身份，以安国运。
皇帝萧衍本就对这个性格孤僻的儿子不甚在意，加上近来边境不宁，正愁找不到“应天象”的由头安抚朝野，当即准奏，下旨三日后午时，在太庙宣读废黜诏书，将萧彻贬为庶人，圈禁于皇陵。
而原主萧彻，就是因为这道旨意，昨夜在雨中跪于养心殿外求情，淋了半夜，回来便高烧昏迷，再醒来时，芯子己经换成了来自千年后的沈砚。
“三日后午时……”沈砚喃喃重复着，心脏猛地一缩。他是历史系研究生，最清楚古代“废黜皇子”的背后，往往藏着人命——就算不被首接赐死，圈禁皇陵也等同于慢性死亡。更何况，从那些混乱的记忆里，他捕捉到一个名字：赵嵩。
当朝丞相赵嵩，外戚出身，权倾朝野。原主萧彻去年曾在朝堂上首言反对赵嵩提出的“盐铁专营”政策，说此法“与民争利，恐生民怨”，虽被皇帝驳回，却实实在在得罪了赵嵩。这次钦天监的“天象”，十有八九是赵嵩一手策划，目的就是除掉他这个“碍眼”的皇子。
“春桃，”沈砚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符合“皇子”的身份，同时消化着原主的记忆——这小宫女叫春桃，是原主母妃留下的旧人，也是东宫如今为数不多还肯真心待他的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刚过辰时（早上7点）。”春桃擦了擦眼泪，“从陛下下旨那天算，还有整整三天，就是……就是午时了。”
三天，七十二小时。
沈砚掐了掐掌心，刺痛感无比真实。这不是梦，他真的穿成了一个即将被废、随时可能丧命的皇子。他学了十几年历史，读了无数权谋故事，可那些知识都停留在纸面上，真要他在七十二小时内扭转乾坤，保命活下去……
“殿下，您喝点药吧。”春桃端起药碗，递到他面前，“太医说这药能安神，您这两天都没好好合眼了。”
沈砚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不能慌。历史上的政变、翻盘，往往就藏在细节里。原主既然敢得罪赵嵩，说不定手里握着什么把柄？那些记忆碎片里，似乎有个画面：原主在东宫偏院的旧书箱里，藏过一卷用蜡封着的东西……
“春桃，”他放下药碗，尽量自然地问，“我昏迷前，是不是在偏院整理过书？”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殿下，您前儿个还说，要把母妃留下的那些书重新归置归置。不过……不过昨天赵统领带人来搜查，把偏院翻得乱七八糟的，您藏在箱底的那几本诗集都被扔在地上了。”
赵统领，赵环，赵嵩的嫡子，现任禁军统领，也是这次负责“监视”萧彻的人。
沈砚的心沉了沉。赵环搜查偏院，是为了找什么？难道赵嵩知道原主手里有东西？
“他们除了偏院，还搜了哪里？”
“几乎都搜了，”春桃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后怕，“养心殿的人跟着，说是‘协助殿下整理遗物’，其实就是翻箱倒柜。不过……不过母妃的寝殿，他们没敢进去，毕竟是先太妃的住处，赵统领只在外头看了看，没让人动里面的东西。”
母妃的寝殿。沈砚眼前一亮。原主的母妃是先皇赐婚的世家女，虽早逝，但寝殿按例封存，里面的东西理论上属于“先太妃遗物”，赵嵩就算再跋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搜先太妃的住处——这是皇室的体面，皇帝就算再厌弃萧彻，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不定，线索就藏在那里。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春桃脸色一白，慌忙站起身：“是……是赵统领来了！”
沈砚刚坐稳，殿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一群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高大，眉眼间带着倨傲的戾气——正是赵环。
“六殿下醒了？”赵环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神却像刀子似的在沈砚身上扫，“陛下有旨，让末将‘照看’殿下，免得殿下再做出‘淋雨跪殿’的蠢事，伤了龙体，又触了天象。”
他口中的“照看”，谁都听得出是“监视”的意思。
沈砚压下心头的厌恶，依着原主的性子，淡淡道：“有劳赵统领费心。本宫身体不适，需静养，就不奉陪了。”
“静养？”赵环嗤笑一声，挥了挥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听说殿下昏迷前，在偏院翻找旧物？陛下担心殿下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让末将再仔细查查——毕竟，三日后就要废黜身份了，有些东西，留在东宫也不合适。”
这话几乎是明着说“要搜你的私物”。沈砚心里一紧，偏院的书箱己经被翻过，要是赵环现在搜寝殿……
他迅速思索着对策，目光落在床头那只雕刻着海棠花的木盒上——那是原主母妃的遗物，里面放着几支旧发簪。
“赵统领要搜，本宫自然不能拦。”沈砚放缓了语气，指了指那只木盒，“只是这东宫除了些旧物，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倒是母妃的寝殿，昨们没搜，那里头或许有母妃留下的书信，若被人拿去曲解，反倒不好。不如……赵统领先去母妃寝殿看看？也好让本宫安心。”
他故意提起“母妃寝殿”，赌的就是赵环不敢轻易触碰先太妃的遗物。毕竟，若真在寝殿搜出什么，传出去就是“禁军统领亵渎先太妃”，赵嵩也保不住他。
赵环果然犹豫了。他皱着眉，瞥了眼那间紧闭的侧殿（原主母妃的寝殿），又看了看沈砚平静的脸，心里犯嘀咕：这萧彻向来懦弱，今天怎么突然敢提先太妃？难道他故意把东西藏在寝殿，等着抓自己的错处？
“不必了。”赵环冷哼一声，改口道，“先太妃的住处，末将自然不敢动。不过殿下的卧房和书房，还是要查的。来人，仔细搜！”
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沈砚坐在床上，表面不动声色，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他在赌，赌原主藏的东西不在卧房和书房里。
春桃站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着唇，没敢出声。
半个时辰后，一个士兵拿着一卷泛黄的纸卷走到赵环面前：“统领，在书案抽屉里找到这个。”
赵环接过，展开一看，是几页手抄的诗句，字迹清瘦，正是萧彻的笔迹。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异常，骂了句“废物”，随手扔在地上。
又过了片刻，所有地方都搜遍了，士兵们一无所获。
“看来殿下倒是清白。”赵环眼神阴鸷地盯着沈砚，“不过末将提醒殿下，这三天最好老实待着，别耍什么花样。东宫内外都是禁军，殿下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说完，他一挥手，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殿门关上，春桃才腿一软，扶着桌子喘粗气：“殿下……吓死奴婢了……”
沈砚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诗卷，指尖触到纸张时，突然顿住——原主的记忆里，这卷诗稿的最后一页，似乎被撕掉了一角。
他快速翻到最后，果然，末尾缺了一小块，边缘还有不自然的褶皱，像是被人匆忙撕掉的。
难道原主把什么东西写在了这页上？还是说……这缺角的纸，被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沈砚捏紧了诗卷，目光投向那间紧闭的侧殿——母妃的寝殿。
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己经开始滴答作响。他必须尽快找到原主留下的线索，否则，三日后的太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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