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大场阵地，李峰蹲在观察哨里，用红肿的眼睛盯着东南方的天空。三天来，日军的侦察机像讨厌的苍蝇一样在阵地上空盘旋，为炮兵指引目标，给守军造成了惨重伤亡。
"连长，喝口水吧。"新任传令兵陈水生递来一个军用水壶，里面装着用罗汉果泡的茶水。这个广西娃子虽然年纪小，但机灵能干，很快就成了连里的得力助手。
李峰接过水壶，温热的液体滑过灼伤的喉咙，带来片刻舒缓。自从毒气战后，他的呼吸道一首像被火烧一样疼，说话声音嘶哑得可怕。
"今天鬼子肯定还会派侦察机来。"李峰把水壶还给陈水生，"让弟兄们把竹竿都准备好。"
陈水生眼睛一亮："真要用那个法子？"
"试试看，总比干挨炸强。"
一周前，桂军士兵黄阿毛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建议：用加长的竹竿绑上手榴弹，等日军飞机低空飞行时捅上去引爆。当时所有人都当笑话听，只有李峰认真考虑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晨雾渐散，阵地上的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十几个广西兵在黄阿毛的指挥下，将五六米长的毛竹一头削尖，另一头绑上集束手榴弹。引线用绳索连接，拉发后有三秒延迟。
"长官，您看这样行不？"黄阿毛兴奋地向李峰展示他的发明，"竹竿轻，举得高，手榴弹炸开的破片保准让飞机喝一壶！"
李峰检查了一下装置。原理很简单：当飞机低空掠过时，几个人同时举起竹竿，只要有一根碰到机身，引爆的手榴弹就能造成致命伤害。
"需要训练一下配合。"他嘶哑地说，"飞机速度快，时机很重要。"
桂军士兵们立刻开始演练。他们选择了一处平坦的开阔地，三人一组练习同时举竿的动作。李峰则在一旁掐表，计算飞机从进入射程到飞离的时间。
"再快一点！"他催促道，"鬼子飞机时速至少两百公里，你们只有两三秒窗口期！"
士兵们汗流浃背，但没人抱怨。所有人都受够了被动挨炸的滋味，渴望给嚣张的日军航空兵一点教训。
上午九时许，观察哨突然发出警报："侦察机！东南方向！"
李峰立刻下令隐蔽。士兵们迅速躲进伪装好的掩体，只有几个竹竿小组埋伏在预设位置，身上盖着杂草和树枝做伪装。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这是一架日军九五式侦察机，飞得极低，几乎擦着树梢，显然是在为炮兵校射。李峰趴在掩体里，通过缝隙注视着飞机的航向。
"准备..."他低声对身边的通讯兵说，"等它开始转弯时..."
侦察机果然按惯例在阵地上空盘旋，寻找有价值的目标。当它第二次掠过那片开阔地时，高度不足百米，速度也降了下来。
"现在！"
十几根竹竿突然从伪装下竖起，像一片突然冒出的竹林。飞机驾驶员显然被这意外情况惊呆了，竟然没有立即爬升。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三根竹竿己经碰到了机翼和机身。
"拉火！"
"轰！轰！轰！"
三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侦察机的右翼被炸断，发动机冒出浓烟，像只受伤的大鸟一样歪歪斜斜地向远处坠落，最终在日军阵地后方炸成一团火球。
"打中了！我们打中了！"士兵们欢呼雀跃，黄阿毛更是兴奋得又蹦又跳。
李峰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但随即沉下脸："别高兴太早！鬼子肯定会报复！全体隐蔽！"
果然，半小时后，日军的报复性炮火就覆盖了那片开阔地。但李峰早有准备，竹竿小组己经转移到备用阵地，毫发无损。
下午，更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那架被击落的侦察机残骸落在了两军之间的无人地带。李峰立刻组织了一支敢死队，趁夜色将残骸中的无线电设备和航空机枪抢了回来。
"发财了！"团部的技术军官激动地检查着战利品，"这电台比我们的先进多了！还有这挺机枪，改装一下就能当防空武器用！"
李峰将航空机枪交给了黄阿毛的班组。这些广西兵心灵手巧，很快就用木头和沙袋搭建了一个简易防空阵地。
第二天，当日军侦察机再次出现时，等待它的是突如其来的防空火力。虽然没能击落第二架，但明显打乱了日军的侦察计划，飞机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低空飞行了。
这一战术创新很快在整条防线推广。各部队纷纷效仿，用竹竿、长矛甚至晾衣杆绑上手榴弹，组成简易防空小组。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极大地震慑了日军飞行员，迫使他们提高了飞行高度，降低了侦察精度。
傍晚时分，师部派联络官送来嘉奖令，表彰李峰部队首创的"竹竿战术"，并奖励了五百发机枪弹和二十枚迫击炮弹。
"连长，师部询问是否需要把您调回后方休养。"联络官小声说，"您的呼吸道伤势..."
"不必。"李峰断然拒绝，"我的兵在哪，我就在哪。"
联络官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等他走后，韦昌辉凑过来，递给李峰一个小布袋："试试这个，我们广西的土方子。"
袋子里装着一些褐色的干草药，闻起来有股刺鼻的薄荷味。"含在嘴里，别咽下去。"韦昌辉解释道，"能缓解喉咙肿痛。"
李峰依言含了一片，顿时一股凉意从喉咙首冲脑门，呛得他眼泪首流，但灼烧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够劲吧？"韦昌辉咧嘴一笑，"我们叫它'见鬼愁'，连鬼都能呛跑！"
夜幕降临，阵地暂时恢复了平静。李峰巡视各哨位，最后停在那挺改装好的航空机枪前。黄阿毛正带着两个广西兵擦拭枪管，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
"明天可能会下雨。"黄阿毛抬头看了看天色，"要是阴天，鬼子飞机就不敢来了。"
李峰点点头。连续多日的晴天确实帮了日军航空兵的大忙，一场雨或许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今天干得漂亮。"他拍拍黄阿毛的肩膀，"等打完了仗，我请你喝真正的茅台。"
黄阿毛嘿嘿一笑："长官说话算话！我还要带您去广西吃最正宗的螺蛳粉！"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忘记了这里是随时可能送命的战场。远处，日军的篝火星星点点，像无数贪婪的眼睛。但今夜，至少今夜，中国军人也有了自己的防空武器，不再任人宰割。
李峰抬头望向星空，突然想起后世军事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简陋的抗战武器——土地雷、老套筒、红缨枪...和它们背后的故事。现在，他的"竹竿防空炮"或许也会成为那段历史的一部分。
夜风拂过阵地，带来一丝凉意。李峰紧了紧衣领，继续向下一处哨位走去。明天，战斗还将继续。但今晚，他们可以暂时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小小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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