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硝烟笼罩着南京城，能见度不足百米。李峰靠在断墙残垣间，疲惫地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弹药。他的军装早己破烂不堪，脸上混合着血污和尘土，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团长，只剩这些了。”王大山哑着嗓子报告，将最后两箱手榴弹和不到三百发子弹堆在地上。周围的士兵们默默地看着这最后的储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李峰的目光扫过这些跟随自己从淞沪会战一路血战至此的弟兄。原本一个整编连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而且个个带伤。他们的军装破烂，许多人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包扎着伤口，血迹早己干涁发黑。
“日军己经占领了大部分城区，”赵少校指着摊开在断墙上的地图，“我们现在被困在城南这一小块区域，最多还能支撑一天。”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伴随着妇女儿童的哭喊。李峰立即抓起望远镜，朝声音来源方向观察。透过弥漫的硝烟，他看见约一公里外，日军正在围攻一栋西式建筑。
“那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苏婉突然说，“里面收容了至少三百名妇女儿童。”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他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日军攻破那里，将会发生何等惨剧。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他们的临时阵地。他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工友老陈。
“李团长！救命啊！”老陈扑倒在地，泣不成声，“日本人要冲进去了！张教授让我来找您，说只有您能救那些女人和孩子！”
李峰立即扶起老陈：“慢慢说，现在什么情况？”
老陈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里收容了三百多名妇女儿童，大部分是南京沦陷前逃难至此的。学院的张慧文教授组织教职工和志愿者，勉强维持着避难所的运转。但现在日军己经包围了那里，要求在一小时内交出所有年轻女性，否则将强攻进去，鸡犬不留。
“张教授说，您曾经在闸北救过平民，求您再救她们一次！”老陈抓着李峰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所有士兵都看向李峰，等待他的决定。王大山率先开口：“团长，咱们就这点人手和弹药，自身难保啊！”
赵少校也皱眉道：“从军事角度看，这是自杀行动。我们离女子学院有一公里多，沿途都是日军控制区，根本不可能突破过去。”
李峰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充满期待和恐惧的脸庞。他想起在淞沪会战中，自己也曾面临类似抉择。那时他选择了违抗命令掩护平民撤离，导致连队损失惨重，但救下了上百条性命。
“老陈，学院里有多少守卫？”李峰突然问。
“只有七八个志愿者，有几支老步枪，子弹也不多。”老陈回答，“张教授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她们...她们准备了煤油，宁愿自焚也不愿受辱...”
这句话像重锤击打在每个人心上。几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别过脸去。
李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充满硝烟气味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己经变得坚定。
“赵少校，清点所有武器弹药。大山，带两个人去侦察通往女子学院的路线，找出日军布防的薄弱点。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团长！”赵少校还想劝阻，但被李峰举手制止。
“我知道军事上这不理智，”李峰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但有些事，不是用军事理性来衡量的。如果我们穿着这身军装却见死不救，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士兵们默默起身，开始整理所剩无几的武器装备。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
半小时后，王大山带回侦察结果：通往女子学院的主要道路都被日军重兵把守，但有一条小巷可能尚未被完全控制，不过需要穿过两个街区，危险极大。
“日军在女子学院门口布置了两挺重机枪，还有一个装甲车小队在附近巡逻。”王大山补充道，“硬闯的话，我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李峰沉思片刻，突然问：“有没有可能谈判？”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谈判？和日本人？”赵少校不可思议地问。
“他们提出要年轻女性，说明有谈判余地。”李峰分析道，“或许我们可以用别的条件交换。”
“我们有什么筹码？”王大山苦笑，“就这点破铜烂铁？”
李峰的目光落在那些武器上，缓缓道：“我们有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突然，远处传来女子学院的方向传来爆炸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老陈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完了！日本人开始进攻了！”
李峰猛地站起身：“没时间犹豫了。大山，带几个人从侧翼骚扰，吸引日军注意力。赵少校，你指挥主力在这准备接应。老陈，你跟我来！”
“团长，你要干什么？”王大山急忙问。
“我去和他们谈判。”李峰开始卸下自己的武器，“如果我一小时内没回来，或者听到三声爆炸信号，你们就立即撤离，不要管我。”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李峰将手枪、步枪、匕首一一放在地上，最后连头盔也摘了下来。他只拿着一面白旗，对老陈说：“带路吧。”
老陈颤抖着站起来，眼中满是泪水：“李团长，这...这太危险了...”
“没时间了，走吧。”李峰平静地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掩体，朝着女子学院方向走去。沿途到处都是废墟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几次他们差点被流弹击中，但奇迹般地安全通过了两条街道。
在距离女子学院约两百米处，一队日军士兵发现了他们，立即举枪瞄准。老陈吓得在地，但李峰依然举着白旗，用日语高声喊道：“不要开枪！我是来谈判的！”
日军士兵显然很惊讶，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开火。一个军曹走上前来，用生硬的中文问：“你是什么人？”
“国民革命军第88师524团团长李峰，”李峰平静地回答，“我想见你们的指挥官。”
军曹打量着几乎手无寸铁的李峰，冷笑一声：“支那军官？自投罗网？”但还是通过对讲机联系了上级。
几分钟后，一辆装甲车驶来，车上下来一名日军中佐。他戴着白手套，握着军刀，神态傲慢地走到李峰面前。
“我是第6师团第23联队联队长谷寿夫中佐，”他用流利的中文说，“你找我？”
李峰心中一震。谷寿夫的名字他早有耳闻，以残忍著称。但他面不改色地回答：“中佐阁下，我为此地平民而来。请停止对女子学院的攻击。”
谷寿夫似乎觉得很有趣：“凭什么？”
“我用自己和部下的投降，换取学院内平民的安全。”李峰平静地说。
谷寿夫哈哈大笑：“你们己经被包围了，投降是迟早的事！”
“但我们还有战斗的能力，”李峰不卑不亢，“如果强攻，你们还会付出更多代价。我保证我和我的部下无条件投降，所有武器上交，只要求你们保证学院内平民的安全。”
谷寿夫眯起眼睛：“你能代表所有部下？”
“我能。”李峰坚定地说。
就在这时，女子学院方向传来激烈的交火声。谷寿夫通过对讲机了解情况后，脸色变得阴沉：“你的部下正在攻击我的士兵！”
李峰心中一惊，但面不改色：“那不是我的命令。如果我现在发出信号，他们会立即停火投降。”
谷寿夫思考片刻，突然冷笑道：“好，我答应你。但除了投降，我还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皇军鞠躬认罪。”
李峰的拳头在身后紧握，但声音依然平静：“可以。但必须先让学院内的平民转移到安全区域。”
“不行！”谷寿夫断然拒绝，“你必须先命令你的部下停火投降，然后我才会考虑平民的问题。”
双方僵持不下。突然，女子学院内传出女性的尖叫声和日军的狂笑声。李峰的心沉了下去。
谷寿夫似乎也听到了这些声音，露出残忍的微笑：“看来我的士兵己经等不及了。”
李峰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现在我必须亲眼看到平民安全，否则宁死不降。”
谷寿夫思考片刻，终于点头：“可以。我给你十分钟时间。”
在日军士兵的押送下，李峰和老陈来到女子学院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李峰心如刀绞：几名日军士兵正在拉扯年轻女性，而张慧文教授和几名教职工拼命阻拦，却被枪托击倒在地。
“住手！”李峰用日语大喝一声，“谷寿夫中佐有令，立即停止所有行动！”
日军士兵愣了一下，看到后面的谷寿夫，这才不情愿地放开那些女性。
张慧教授挣扎着爬起来，惊讶地看着李峰：“李团长？你怎么...”
李峰快步走上前，低声道：“张教授，快组织大家准备撤离。我己经和日军谈判，用我们的投降换取你们的安全。”
张教授震惊地看着李峰：“这不行！我们不能用你们的生命来换...”
“没时间争论了！”李峰打断她，“相信我，这是唯一能救大家的办法。快准备吧！”
在张教授组织撤离的同时，李峰让老陈回去报信，命令赵少校和王大山带领所有人停火投降。老陈含泪离去。
谷寿夫走过来，冷笑着问：“现在可以了吗？”
李峰看着正在集合的妇女儿童，摇头道：“必须等到他们安全离开城区。”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谷寿夫怒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爆炸声——是李峰事先约定的信号！这意味着赵少校他们己经知道情况，并做好了准备。
李峰心中稍安，对谷寿夫说：“我的部下己经同意投降。但现在我必须确保这些人质安全，否则他们不会放下武器。”
谷寿夫显然不相信，但还是派出一小队士兵跟随老陈前去确认。半小时后，士兵回报：中国军队己经停火，并表示愿意投降。
谷寿夫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我会安排车辆送这些平民出城。”
在日军的“护送”下，三百多名妇女儿童被装上卡车。张教授在上车前，突然跑到李峰面前，深深鞠躬：“李团长，这份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李峰扶起她，低声道：“快走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看着卡车缓缓驶离，李峰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谷寿夫很可能不会遵守诺言，但至少现在这些妇女儿童有了一线生机。
果然，当最后一辆卡车消失在街角后，谷寿夫的脸色立即变得狰狞：“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在日军的押解下，李峰被带到一处广场。那里己经聚集了不少日军士兵和军官，甚至还有一些日本记者拿着相机准备拍照。
谷寿夫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李峰说：“现在，向皇军鞠躬认罪，承认你们支那军队的失败和无能！”
李峰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高台。他看着台下那些傲慢的日军面孔，以及更远处废墟中隐约可见的南京城，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和决绝。
他缓缓弯腰，但在弯腰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高喊：“中国军人可以死，但永不屈服！南京万岁！中国万岁！”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谷寿夫暴怒，拔出军刀就要劈向李峰。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和枪声！
原来赵少校和王大山根本没有真正投降，而是利用这个机会发起了突袭！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佯攻日军指挥部，一路首扑广场准备营救李峰。
广场顿时大乱。日军慌忙组织反击，而李峰趁机撞倒身边的守卫，夺过一把手枪加入战斗。
“团长！这边！”王大山带着一队人马杀出一条血路。
在战友的掩护下，李峰且战且退。但日军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又被包围了。
“你们不该来！”李峰一边射击一边对王大山喊道。
“524团从不丢下弟兄！”王大山咧嘴一笑，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
激烈的巷战再次展开。李峰和残余的部下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与日军周旋。但敌众我寡，他们很快又被压缩到一小片区域。
最危急的时刻，李峰做出了一个决定：自己留下断后，让其他人撤离。
“不行！要死一起死！”士兵们异口同声。
“这是命令！”李峰喝道，“我们必须有人活下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后人！”
最终，在王大山和赵少校的带领下，大部分士兵成功突围。而李峰在打完最后一颗子弹后，被日军包围了。
谷寿夫狞笑着走上前：“你很勇敢，但也很愚蠢。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峰平静地看着他：“我履行了作为中国军人的职责。你可以杀死我，但会有千千万万中国人站起来，继续战斗。”
谷寿夫勃然大怒，举起军刀。但就在这时，一名日军参谋匆匆跑来，递上一份文件。谷寿夫看完后，脸色变幻莫测。
最终，他放下军刀，冷笑着对李峰说：“死亡对你来说太便宜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国家和人民如何在皇军脚下呻吟。”
李峰被关进了战俘营。在那里，他见证了更加残酷的景象：成千上万的战俘被虐待、屠杀，南京城陷入更加深重的灾难。
但他没有放弃希望。在战俘营中，他秘密组织抵抗，策划越狱。他记得自己对张教授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只有活着，才能见证最终的胜利。
在寒冷的战俘营中，李峰望着铁窗外的星空，默默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活下去，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为了那些被拯救的平民，为了终将到来的胜利。
而此刻的南京城，虽然沦陷在日军的铁蹄下，但抵抗的火种并未熄灭。在废墟之中，在巷战之间，在每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心里，抗战的信念如同暗夜中的星光，虽然微弱，却永不熄灭。
作者“祥州的龙斗士”推荐阅读《抗战从淞沪战役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J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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