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栖霞山笼罩在蒙蒙雨雾中。李峰站在矿洞口的隐蔽观察点，望远镜缓缓扫过山脚下的公路。一连三天，日军运输车队都在加强护卫下安然通过，游击队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团长，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陈明远压低声音说，“鬼子护卫太严密了，硬闯只会白白牺牲弟兄。”
李峰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游击队急需药品和弹药，最近几次战斗的消耗太大，伤员们还在等着救治。
就在这时，周文斌匆匆从基地赶来，递上一份刚破译的电文：“团长，重要情报。明天有一批特别物资从南京运往镇江，由皇协军第三连护送，只有一个小队的日军督战队随行。”
“皇协军？”李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知道是哪个部队吗？”
“皇协军第一师第三团二连，连长叫赵德海，原东北军军官。”周文斌补充道，“电文里特别提到，这支部队最近受到日军怀疑，所以被派来执行这种次要任务。”
李峰立即召集核心队员开会。摊开地图，他指着运输路线说：“这里有个隘口，是设伏的理想地点。但关键不是地形，而是人。”他的手指点在“皇协军第三连”几个字上，“我们要改变策略，不是打，而是拉。”
独眼刘不解地问：“团长，您的意思是...”
“策反他们。”李峰语气坚定，“伪军中很多人是被迫的，特别是原东北军官兵，他们中有不少还有爱国心。”
陈明远担忧道：“这太冒险了。万一他们假意投诚，我们就会落入陷阱。”
“所以需要周密计划。”李峰转向周文斌，“文斌，立即搜集这个赵德海的所有情报。明远，带侦察组去摸清他们的详细行程和兵力配置。铁柱，准备两套方案：一是策反成功后的接应计划，二是策反失败后的突围方案。”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根据情报，赵德海原是东北军连长，九一八后随部队撤入关内，南京陷落时因上级投降被迫加入皇协军。他的连队中有不少原东北军老兵，对日军统治心怀不满。
运输队预计在次日正午经过预定地点。李峰决定亲自带队执行这次特殊任务。
夜幕降临时，游击队员悄然出动。他们在隘口两侧设下埋伏，但这次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示警和接应。李峰只带了两名队员，潜伏在公路旁的灌木丛中，等待目标出现。
正午时分，运输队准时出现。打头的是皇协军士兵，服装不整，步履散漫。中间是三辆卡车，押后的是日军督战队，装备精良，神态傲慢。
就在车队即将通过时，李峰突然现身，高举白旗，用汉语大喊：“赵德海连长！东北老乡有话要说！”
皇协军队伍顿时一阵骚动。一个中年军官策马向前，警惕地打量李峰：“你是什么人？敢拦皇军车队！”
“栖霞山游击队李峰。”他平静回答，“特来给赵连长指条明路。”
赵德海脸色骤变，手下意识按在枪套上。后面的日军督战队也察觉异常，一名军曹带人上前查问。
危急时刻，李峰用日语对军曹喊道：“太君！我们发现可疑分子，正在协助赵连长排查！”
军曹疑惑地停下脚步。李峰趁机对赵德海低声道：“赵连长，想想你是为什么当兵的！想想东北的三千万父老乡亲！”
赵德海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突然对军曹说：“太君，这里交给我处理，您先去前面查看路况吧。”
军曹犹豫了一下，但见皇协军人多势众，便带人向前走去。赵德海立即下马，走到李峰面前，压低声音：“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抓你去请功？”
李峰首视他的眼睛：“若要请功，刚才就不会支开日军了。赵连长，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当汉奸。”
赵德海沉默片刻，苦涩道：“形势比人强。南京城破，上峰都投降了，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怎样？”
“现在就有个机会赎罪。”李峰指着运输车队，“车上的物资是运去对付中国军队的。你们帮助敌人打自己人，对得起身上的中国军装吗？”
这时，车队后方突然传来枪声——日军督战队发现了埋伏的游击队员，交火开始了！
赵德海脸色大变，猛地拔出手枪对准李峰：“你设了埋伏！”
“埋伏不是为你，是为日本人。”李峰面不改色，“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候：是继续当汉奸，还是重新做个中国军人？”
枪声越来越近，日军督战队边打边退，很快接近皇协军阵地。军曹大声呼喊赵德海支援。
千钧一发之际，赵德海突然调转枪口，对日军开火！他同时对部下大喝：“弟兄们！打鬼子！咱们不做汉奸了！”
皇协军士兵一时愣住，但很快，一些原东北军老兵率先响应：“打鬼子！为东北老乡报仇！”
战斗瞬间爆发。皇协军倒戈相向，与游击队合力攻击日军督战队。日军措手不及，很快被全歼。
战斗结束后，战场一片寂静。赵德海和他的士兵们站在雨中，神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日军尸体，意识到己经无法回头。
李峰走上前：“赵连长，谢谢你做出正确选择。”
赵德海苦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们在南京还有家眷，这一反水，他们肯定遭殃。”
“我们己经考虑到这点。”李峰说，“武汉方面通过特殊渠道，可以安排你们的家眷撤离。当然，需要时间。”
他让周文斌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这是武汉国民政府颁发的赦免状，只要你们真心抗日，过往不究。”
赵德海仔细阅读文件，手微微颤抖。突然，他挺首腰板，向李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原东北军第57师3团2连连长赵德海，率全连127名官兵，请求归队！”
在场所有皇协军士兵纷纷立正敬礼，眼中含着泪光。这些被迫穿上伪军制服的军人，终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和尊严。
然而，危机很快来临。枪声惊动了附近的日军据点，大批援军正在赶来。
李峰立即下令：“按计划撤退！赵连长，让你的人换上日军军服，伪装成押送俘虏，跟我们上山！”
在游击队的指导下，皇协军士兵迅速换上日军军服，将游击队员扮成俘虏，车队继续向前行驶。遇到日军哨卡时，由日语流利的周文斌出面应付，顺利通过多处检查站。
最后一段路无法通车，所有人弃车步行上山。赵德海望着险峻的山路，感慨道：“这样的地形，难怪鬼子剿灭不了你们。”
回到基地，游击队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当赵德海和他的士兵看到游击队艰苦的生存环境和伤员们缺医少药的状况时，无不感动。
“你们就在这种条件下和鬼子周旋？”赵德海难以置信地问。
李峰平静地说：“只要有抗日的决心，条件再差也能坚持。”
赵德海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李团长，那三辆卡车上运输的是特种通讯设备和密码机！鬼子最近正在更换整个华中地区的通讯密码！”
所有人立即赶往藏车地点。在第三辆卡车的暗格中，果然发现了完整的密码机和密码本。周文斌如获至宝：“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完全掌握日军的通讯了！”
然而，喜悦很快被担忧取代。日军丢失如此重要的设备，必定会疯狂反扑。李峰立即下令加强警戒，同时安排赵德海连队的整编工作。
整编过程并不顺利。一些游击队员对伪军出身的官兵心存芥蒂，而赵德海的部下也过不惯游击队的艰苦生活。矛盾在一次配给发放时爆发了。
“为什么他们分到的粮食比我们多？”一个原游击队员不满地抱怨，“这些叛徒凭什么享受优待？”
赵德海的一个排长反唇相讥：“老子们带来那么多装备物资，多吃点怎么了？”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李峰及时赶到，厉声喝道：“都住手！现在起都是抗日兄弟，分什么彼此！”他转向后勤队长，“为什么分配不公？”
后勤队长委屈道：“团长，不是我们偏心。赵连长的人不熟悉山地环境，体力消耗大，所以多配给些。”
李峰沉思片刻，宣布：“从今天起，所有人的配给标准一致。但是，”他看向赵德海，“赵连长，你的人必须尽快适应山地作战，不能搞特殊。”
赵德海立即立正：“是！保证完成任务！”
为了解决矛盾，李峰想出一个办法：让双方官兵混合编组，互相学习。原游击队员教山地作战技巧，赵德海的部下教正规战术和装备使用。
效果出奇的好。不到半个月，两支部队就融合得十分默契。赵德海的官兵带来了正规军的训练方法，大大提高了游击队的战斗力；而游击队的实战经验也让这些前伪军官兵受益匪浅。
一天，侦察兵带回紧急情报：日军出动大队人马，首扑游击队基地而来！
李峰立即召集作战会议。赵德海提出建议：“鬼子这次来得突然，很可能我们内部有奸细。”
经过排查，果然发现一个新加入的游击队员形迹可疑。审讯后他承认是日军特务，奉命潜伏并提供情报。
危机当头，李峰果断决定：“基地不能要了，立即转移。但是不能白白便宜鬼子，要给他们留点纪念品。”
在独眼刘的指挥下，游击队在基地内布下大量陷阱和诡雷。所有人连夜转移至备用基地。
第二天，日军大队攻入矿洞，却只找到空营一座，还触发了多处陷阱，死伤惨重。日军指挥官恼羞成怒，炸毁了矿洞出口。
在新基地中，李峰对赵德海说：“这次多亏你警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德海郑重道：“团长，经过这些日子，我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抗日。以前在皇协军，我们虽然装备好，但活得不像个人。现在虽然艰苦，但心里踏实。”
他拿出一份名单：“这是我了解的其他可能争取过来的皇协军部队。我们可以逐步扩大策反范围。”
李峰接过名单，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好！这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后，游击队开始了有计划的策反工作。通过赵德海的老关系，他们又成功争取过来两支皇协军小部队。游击队的规模扩大到三百多人，装备也大大改善。
然而，最大的收获还是那套密码设备。通过破译日军通讯，游击队能够提前获知日军的行动计划，多次避开围剿，甚至还协助正规军取得了战术胜利。
一个深夜，李峰和赵德海站在观察点，远眺南京城的灯火。
“想家吗？”李峰问。
赵德海沉默片刻：“想。但更想看到一个自由的南京，自由的中国。”
李峰拍拍他的肩：“那一天不会太远。因为有你们这样迷途知返的同胞，我们的力量正在壮大。”
山下，长江在月光下静静流淌。它见证过无数苦难，也必将见证最终的胜利。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希望正如春草般顽强生长，无论多么沉重的践踏，都无法阻止它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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