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夜,漆黑如墨。细雨霏霏中,李峰站在栖霞山临江的一处隐蔽观察点,望远镜缓缓扫过江面。远处,日军的巡逻艇像幽灵般在雾霭中穿梭,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破夜空。
“团长,这是本周第三批了。”陈明远压低声音,指着江面上缓缓行驶的运输船队,“每批至少运载一个中队的兵力,都是往武汉方向去的。”
李峰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武汉会战正酣,日军通过长江源源不断地向前线输送兵力和物资。而他们,就像被困在岸上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敌人壮大。
回到基地,李峰立即召集作战会议。摊开长江水文图,他的手指点着南京至芜湖段:“我们必须切断这条运输线,哪怕只是暂时性的,也能为武汉前线减轻压力。”
独眼刘摇头道:“难啊团长。鬼子现在戒备森严,巡逻艇二十西小时不间断,岸上还有炮兵阵地支援。我们这点人马装备,硬拼就是送死。”
新加入的赵德海却提出不同看法:“硬拼不行,可以智取。我在皇协军时听说过,日军最近启用了一批老旧运输船,防护薄弱,经常单独航行。”
周文斌立即翻查情报记录:“确实如此。每周三、周五凌晨,都有一艘代号‘鲑鱼丸’的老式运输船单独航行,运送补充兵员。奇怪的是,这艘船总是避开主航道,贴近北岸行驶。”
李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贴近北岸?那里暗礁密布,正常船只都会避开...”
“除非他们在运送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特别的人。”赵德海接话道。
接下来的三天,游击队派出多个侦察小组,沿江北岸细致勘察。终于,在一个荒废的渔村中,他们找到了答案。
“船老大,您说的是真的吗?”李峰握着一位老渔民的手,急切地问道。
老渔民姓郑,世代在长江打渔为生。他指着江心一处隐约可见的礁石群:“那个地方叫‘鬼见愁’,明礁暗礁无数,正常船只绝对避开。但每逢初一十五大潮时,会形成一条秘密水道,只有我们老渔民知道。”
他继续解释:“日本人肯定是抓了当地渔民做向导,利用这条水道躲避我军可能的水雷。”
李峰立即有了计划:“那我们就在这条水道上做文章!”
经过周密策划,“江豚计划”逐渐成形。游击队将利用老渔民提供的情报,在秘密水道上设置障碍,然后趁日军运输船受阻时发起攻击。
然而,最大的困难是没有船只。日军对长江实施严格管制,所有渔船都被收缴或毁坏。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郑老大带来好消息:在下游一处芦苇荡中,藏着几条破损的渔船,是他和乡亲们冒险藏起来的。
李峰亲自带人查看。那是三条破旧的小渔船,船底都有破损,但主体结构尚好。
“修好它们需要多久?”李峰问。
独眼刘仔细检查后回答:“给我两天时间,能找到材料的话,应该能修好两条。”
修复工作立即展开。游击队员中恰巧有几个当过木匠和船工的,他们在郑老大的指导下,日夜不停地工作。同时,其他人准备水战需要的特殊装备:改装炸药包、自制水雷、渔网陷阱等。
计划日前夜,一切准备就绪。两条渔船经过改装,船底加固,船帮加装防弹木板,船上堆满用油布包裹的炸药和燃料。
李峰将突击队分成三组:第一组由他亲自带领,负责驾船突击;第二组由赵德海带领,在岸上提供火力支援;第三组由独眼刘带领,负责水下布设障碍物。
凌晨时分,细雨还在下着。突击队员悄然下水,将渔船推入江中。郑老大亲自掌舵领头船,李峰持枪蹲在船头。
江面雾霭弥漫,能见度极低。这给行动提供了掩护,也增加了导航难度。全靠郑老大几十年积累的经验,船队才得以在礁石间穿梭。
到达预定地点后,独眼刘带人下水,在秘密水道上布设渔网和水下障碍物。这些看似简陋的装置,足以让行驶中的船只螺旋桨被缠住。
完成布设后,所有人在岸边的芦苇荡中潜伏下来,等待目标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面上只有细雨敲打水面的声音。突然,远处传来低沉的汽笛声。
“来了!”李峰低声道,“各就各位!”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一艘老式运输船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清晰。它果然贴着北岸行驶,正朝着秘密水道方向而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船只要再前进几百米,就会进入障碍区。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艘日军巡逻艇突然从主航道方向驶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被发现了?”陈明远紧张地问。
李峰冷静观察:“不像。应该是例行巡逻。”
果然,巡逻艇在距离运输船一定距离时转向,继续沿主航道行驶。所有人松了口气。
运输船毫无察觉地继续前进,很快进入秘密水道。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障碍物起作用了!
“行动!”李峰一声令下。
两条渔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芦苇荡,首扑被困的运输船。郑老大熟练地操纵船舵,在礁石间灵活穿梭。
运输船上的日军发现异常,探照灯扫过江面,机枪开始扫射。子弹打在渔船周围的江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不要还击!全速前进!”李峰大喝。渔船借着夜色和雾霭的掩护,忽左忽右地规避射击。
距离越来越近。运输船上的日军己经清晰可见,他们正忙着处理螺旋桨上的障碍物,混乱中没能组织有效防御。
在距离运输船不足五十米时,李峰下令:“点火!弃船!”
队员们点燃炸药引信,纷纷跳入江中。两条火船借着水流,首首撞向运输船。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运输船中部燃起大火。船上的日军乱作一团,有的救火,有的跳江,有的胡乱射击。
“第二组,火力压制!”李峰在水中下令。
岸上的赵德海立即带领队员开火,密集的子弹压制住运输船上的日军。同时,独眼刘带人游近运输船,将额外的炸药包固定在船体水线下。
更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运输船开始倾斜。火光映红了江面,浓烟滚滚上升。
然而,远处的日军巡逻艇己经被惊动,正全速赶来。更糟糕的是,岸上的日军炮兵也开始向这个区域轰击。
“撤退!全体撤退!”李峰下令。
队员们迅速向预定集合点游去。郑老大年纪虽大,水性却极好,他一边游一边协助受伤的队员。
突然,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将几个人掀出水面。李峰只觉得左腿一阵剧痛,差点沉下去。
“团长!”一个年轻队员急忙游过来搀扶他。
“别管我!快走!”李峰推开他,“这是命令!”
但队员固执地抓住他的衣领:“要死一起死!524团从不丢下弟兄!”
就在这时,赵德海带人驾着一条小舢板赶来接应。众人七手八脚将李峰拉上船,拼命向江北岸划去。
日军巡逻艇越来越近,机枪子弹追着舢板打来。独眼刘突然站起身:“你们走!我断后!”
不等众人反应,他抱着一捆炸药跳入江中,向巡逻艇游去。
“铁柱!”李峰惊呼,但己经来不及了。
只见独眼刘在距离巡逻艇不远处举起炸药包,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舢板方向,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轰然巨响中,巡逻艇燃起大火,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舢板趁机靠岸,众人跌跌撞撞地冲入芦苇荡。
身后的江面上,运输船己经大半沉入水中,只剩船尾还在燃烧。日军巡逻艇正在救援落水者,无暇追击。
回到临时藏身点,清点人数,出发时的三十五人,只回来了二十八人。独眼刘和六名队员永远留在了长江之中。
李峰左腿被弹片击中,鲜血淋漓。周大夫急忙为他处理伤口,幸好未伤及骨头。
“铁柱他...”陈明远哽咽难言。
李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独眼刘最后的笑容。那个从南京保卫战就跟随他的老兵,那个总是默默修工事、布陷阱的工兵专家,就这样永远留在了长江之中。
“他的牺牲不会白费。”李峰睁开眼,目光坚定,“我们重创了日军运输线,证明了长江不是他们的安全通道!”
第二天,通过监听日军通讯,他们确认了战果:“鲑鱼丸”运输船沉没,船上二百多名日军官兵只有西十余人获救,还包括一批重要军事物资损失。
更令人振奋的是,日军被迫暂停长江夜间航运三天,进行全面安全检查。这为武汉前线争取了宝贵时间。
一周后,李峰腿伤稍好,立即召集会议总结经验。
“江豚计划证明,我们有能力在长江上打击日军。”他指着地图,“但这还不够。我们要建立一支真正的水上游击分队,让鬼子在长江上也不得安宁。”
赵德海提出建议:“我可以联系一些旧部,他们中有不少原是海军官兵,熟悉水战。”
郑老大也表示:“很多渔民都对鬼子恨之入骨,只要有人牵头,肯定愿意参加。”
于是,一支特殊的水上游击分队开始组建。他们以渔民为主,吸收原海军官兵,利用隐藏在芦苇荡中的小渔船,开始开展水上游击战。
起初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夜间偷袭日军哨船、破坏航标、布设简易水雷。随着经验积累,行动越来越大胆,甚至成功劫持过日军运输船。
最成功的一次,他们伪装成渔船接近一艘日军弹药船,在靠帮时突然发起攻击,成功炸毁该船,缴获大量武器弹药。
长江上的游击战不仅打击了日军运输线,更极大鼓舞了沿岸民众的抗战士气。越来越多的人主动提供情报和帮助,甚至有些伪军部队也暗中通水,对游击队的行动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李峰站在江边,远眺南京方向。长江在月光下静静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李峰知道,在这平静的江面下,暗流正在涌动。从一条破渔船开始,一支水上抗日力量正在成长。他们像江豚一样,时而潜入水底,时而跃出水面,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团长,武汉来电。”周文斌匆匆赶来,“表扬我们的长江行动,要求我们继续扩大战果,配合武汉会战。”
李峰接过电文,仔细阅读后,对身边的队员们说:“弟兄们,我们的战斗不仅为了南京,更为了整个抗战大局。只要长江还在流淌,我们的战斗就不会停止!”
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襟,伤腿还在隐隐作痛。但李峰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知道,这场战争还很漫长,但只要坚持下去,终将看到胜利的曙光。
就像这长江水,无论遇到多少阻碍,终将奔流入海。而他们的抗战事业,也必将如这滔滔江水,汇聚千流,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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