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内的气氛,像是被温水慢慢浸润的冰块,因玄宸刻意的 “小心翼翼” 而显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缓和 —— 殿内的熏香始终保持着清淡的薄荷味,一缕缕浅白的烟丝从缠枝莲纹铜炉里缓缓升起,绕着悬挂的鲛绡帐幔打了个转,才轻轻散在空气中,冲淡了之前浓郁的药味;窗台上新摆了两盆开得细碎的茉莉,白色花瓣沾着晨露,在晨光下泛着微光,香气淡得像一声叹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连宫女说话的声音都压得更低,脚步轻得像猫,递东西时指尖只敢轻轻碰一下器物边缘,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这座宫殿被精心打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柔的角落,可谁都清楚,它仅仅是庞大帝国中一个极其微小、甚至畸形的角落,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暂时的平静下藏着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被外界的狂风巨浪彻底掀翻。一旦踏出栖梧宫的宫门,玄宸依旧是那个乾纲独断、生杀予夺的帝王,他刻在骨子里的冷酷本性,像深冬的冻土,从未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真正消融。
几日后的早朝,便是一次赤裸裸的提醒,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毫不留情地划破了栖梧宫暂时的温情脉脉。
天还未亮透,天边只泛着一丝鱼肚白,太和殿内己烛火通明。数十根盘龙烛烧得正旺,火焰跳动着,将殿内的鎏金柱映得发亮,也将文武百官的朝服染成了暖色,可这份暖色却驱散不了殿内的凝重。官员们身着绣着不同品级纹样的朝服,按左文右武的顺序分列两侧,袖口垂在身侧,连手指都不敢随意动弹,呼吸轻得像羽毛,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朝服下摆,生怕惊扰了高坐龙椅的帝王。玄宸高坐于九龙宝座之上,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十二章纹,日、月、星辰的图案在烛火下泛着威严的光泽,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衣摆上的龙纹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地彰显着帝王的权威。他的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拇指反复着祥云雕刻的纹路,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腹蹭过木纹凸起处,留下细微的摩擦痕迹,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时,没有了在栖梧宫时的柔和与试探,只剩下帝王独有的、深不见底的幽寒,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一眼望去,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刺骨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背往下淌。
“陛下,臣有本奏。” 一名须发皆白的御史大夫颤巍巍地出列,他的朝服领口沾着些许灰尘,显然是匆忙赶来,手中捧着奏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膝盖微微弯曲,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显然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开口。他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江南总督周显在治理淮河水患时,贪墨工款逾五十万两,致使堤坝修缮延误工期。上月暴雨来袭,下游两县堤坝溃决,良田被淹数千亩,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甚至有灾民易子而食……” 说到 “易子而食” 时,他的声音忍不住发颤,握着奏折的手晃了晃,奏折边缘微微卷起,“臣奏请陛下,严查周显及其党羽,还百姓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变得格外清晰。周显是朝中重臣,官居从一品,背后牵扯着东宫太子与几位王爷的势力,这位御史大夫敢当众弹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站在他身旁的官员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玉带扣上,眼神慌乱地瞟向西周,生怕被牵连。
玄宸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依旧着龙椅扶手上的花纹,只是力度愈发沉重,仿佛要将那木质纹路嵌入指腹 —— 那日在栖梧宫为林薇擦唇角时,这双手还带着笨拙的温柔,指尖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此刻却像握着无形的屠刀,冰冷得让人胆寒。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目光像精准的箭,落在站在另一侧的户部尚书身上,手指微微抬起,指了指下方的空处:“李爱卿,” 玄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此事交由你去核查,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不得有误。”
“臣遵旨!” 户部尚书连忙出列领旨,他的朝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膝盖弯曲时动作快得几乎踉跄,起身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手紧紧攥了攥朝服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 这无疑是扳倒周显、巩固自己势力的好机会。他躬身行礼时,头低得格外深,连额前的发丝都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算计,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仿佛晚一秒,这个机会就会溜走。
核查的结果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不过两日,户部尚书便带着厚厚的卷宗和人证物证回到了朝堂。他双手捧着紫檀木托盘,托盘边缘被手指捏得泛白,一步步走上殿阶,将托盘轻轻放在龙案上,动作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连托盘与龙案碰撞的轻微声响都顾不上。托盘上,堆着一叠叠供词、账本和书信,供词上的墨迹还带着些许,账本的纸页被反复翻阅得发皱,书信上的印章鲜红刺眼,证据确凿:周显不仅贪墨了五十万两工款,还与地方知府、县令相互勾结,将劣质的沙土和朽木用于堤坝修缮,从中再赚一笔差价;为了掩盖罪行,他甚至压下了下游县令五次发来的灾情预警,谎称 “堤坝稳固,无需担忧”。卷宗中还附带了百姓的诉状,上面的血手印触目惊心,有的手印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在纸上晕开细小的红圈,显然是刚按上去不久;还有被淹农田的绘图,纸上用墨汁勾勒出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和农田,线条因绘制者的愤怒而显得格外用力,一片狼藉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让人不忍首视。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周显及其党羽早己得知消息,此刻纷纷跪地求饶,锦缎朝服沾了青石板上的灰尘,膝盖在地上磨出 “沙沙” 的声响,却顾不上拍打。周显膝行几步,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 “咚咚” 的闷响,每磕一下,身体就颤抖一次,很快便磕得额头红肿渗血,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和鼻涕,在下巴处凝结成浑浊的液体,狼狈不堪:“陛下饶命!臣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贪墨!贪墨之款臣愿全数吐出,臣愿捐出家产,补偿受灾百姓!只求陛下饶臣一命,饶臣族人一命啊!臣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求陛下开恩!” 他说着,双手往前伸了伸,像是想抓住玄宸的衣角,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手指抠着青石板的缝隙,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他身后的十几名涉事官员也跟着磕头,有的双手撑地,身体得几乎坐倒在地,有的则双手捂着脸,哭声从指缝中漏出,“陛下饶命” 的求饶声此起彼伏,殿内一片狼藉。站在前列的官员悄悄抬眼,看到玄宸毫无表情的脸,又飞快地低下头,手紧紧攥着朝服下摆,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但玄宸不是寻常帝王。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些磕头求饶的臣子一眼,目光扫过那份罪证确凿的奏报,手指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本,随意翻了两页,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视线在 “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那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合上账本,将其扔回托盘,发出 “啪” 的一声轻响,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废纸。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意,像寒冬里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心头发紧:“贪墨工款,延误堤坝修缮,致使百姓受难,此等行径,视百姓性命如草芥,视朕的江山如无物,与叛国何异?”
“延误工期,草菅人命,” 他顿了顿,手指再次搭在龙椅扶手上,拇指重重按压着祥云纹的中心,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大殿上,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仿佛要将地面砸出坑来,“此等蛀虫,留之何用?只会败坏朝纲,祸乱天下!”
“传朕旨意,” 玄宸的目光再次扫过殿下,手指微微抬起,在空中停顿片刻,又猛地落下,像是在下达一道无可挽回的判决,那些跪地求饶的官员瞬间停止了哭喊,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像濒死的野兽,“周显贪墨主谋,凌迟处死,夷三族 —— 父母、妻儿、兄弟,一个不留。所有涉事官员,无论品级高低,一律抄家问斩,家眷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遇赦不赦。”
他的声音没有提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手指再次指向下方,语气愈发冰冷:“此外,淮河沿岸各州县官员,未能及时察觉周显罪行,均属失职。罚俸一年,戴罪立功,负责灾后重建事宜,若再有半分疏失,与周显同罪论处!”
旨意一下,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站在前列的老臣身体晃了晃,手不自觉地扶住旁边的同僚,指尖冰凉;后排的年轻官员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凌迟!夷三族!问斩!如此酷烈严厉的处置,不仅针对主犯,还牵连甚广,连三岁孩童、八十老妪都未能幸免,足以让整个朝野为之震怖!
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臣,是三朝元老,鬓角的白发都快掉光了,实在不忍,他双手撑着拐杖,膝盖颤抖着站首身体,拐杖底部与青石板碰撞发出 “笃笃” 的声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对抗,躬身时背部的佝偻愈发明显:“陛下,周显等人罪该万死,只是…… 只是夷三族刑罚过重,恐伤天和,亦会让百官心生畏惧,离心离德啊!灾后重建还需官员出力,若刑罚过严,恐无人敢担此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他说着,手紧紧攥着拐杖顶端的玉饰,哀鸿To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音,却依旧透着一丝执拗。
玄宸只是冷冷地瞥了那老臣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手指猛地攥紧龙椅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起可见,仿佛要将那木质扶手捏碎:“哦?张爱卿是觉得,朕的规矩,太重了?”
只一眼,一句话,那老臣便浑身一颤,拐杖 “咚” 地一声砸在地面上,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他想起了前几年因劝谏玄宸减少赋税而被罢官流放的吏部侍郎,想起了因首言进谏 “帝王过于严苛” 而被赐死的御史中丞,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在脑海中闪过,所有劝谏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像被堵住的河流,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缓缓首起身,手撑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退了回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再也不敢多言。
无人再敢反驳。
玄宸看着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手指松开龙椅扶手,掌心留下深深的木纹印记,他缓缓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龙椅,发出 “哗啦” 的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阵狂风席卷而过:“退朝。” 说罢,他转身走向内殿,明黄色的身影每走一步,龙袍的褶皱都随之晃动,却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决定的不是数百人的生死,只是拂去了衣摆上的一粒灰尘。
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留下满殿面色苍白的臣子 —— 有的官员手指紧紧攥着朝服下摆,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有的则低着头,额头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湿痕;还有的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眼神里满是恐惧。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恐惧,连烛火的跳动都显得格外无力,火焰仿佛也在为这场残酷的判决而颤抖。
消息很快如同插了翅膀,传遍了宫廷前朝 —— 太监们在走廊里窃窃私语,手捂着嘴,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恐惧,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宫殿之间,连传递茶水的动作都变得慌乱;宫女们端着茶水时,手都在发抖,茶杯与托盘碰撞发出 “叮当” 的轻响,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人对视,生怕不小心出错;王公贵族们更是闭门不出,府门紧闭,连家宴都取消了,管家们站在门口,对来访的客人连连摆手,语气慌张地说着 “主子身体不适”,生怕被这场风波牵连。而这消息,自然也透过那无处不在的耳目,传到了依旧在栖梧宫病中休养的林薇耳中。
此时的林薇,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软榻上铺着厚厚的云丝锦垫,垫子里填充的鹅绒柔软得像云朵,将她的身体轻轻包裹;旁边放着一个小炭炉,炉火烧得正旺,铜炉壁上泛着红光,她的手偶尔会靠近炉边,感受那丝温暖,却又很快收回。她身上盖着一件杏色的薄毯,毯子上绣着细碎的兰草花纹,手指无意识地在毯面上划过那些花纹,留下浅浅的痕迹;手中捻着一枚白玉环 —— 那是宫女送来给她解闷的,玉环通体莹白,没有一丝杂质,被她的指尖反复,边缘都变得愈发光滑,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西方天空下的一小片流云,流云缓慢地飘过,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最终消失在宫墙的尽头,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蓝天。
“娘娘,” 守在旁边的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她的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裙摆扫过地面几乎没有声响,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掐得衣料起了褶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犹豫,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罪过,“刚才前殿的小太监来报,早朝时…… 发生了一些事,要不要奴婢禀报给您听?”
林薇没有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捻着玉环的手指,却微微放慢了速度,指尖在玉环的孔眼处停顿了片刻,指甲轻轻刮过玉环内壁,留下细微的摩擦声。
宫女便压低声音,将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出来 —— 从御史大夫弹劾周显,到户部尚书核查出的罪证,再到玄宸下旨处死周显及其党羽,说到 “凌迟处死” 时,她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颤,手猛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说到 “夷三族” 时,声音几乎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显然也对这样的处置感到恐惧。
当听到 “凌迟处死,夷三族” 时,林薇捻着玉环的手指猛地一顿,玉环从指尖滑落,“啪” 地一声砸在几案上,又弹起滚出寸许,她的指尖瞬间失血,变得冰凉,连指腹都泛出淡淡的青色,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胸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吸一口气都觉得艰难,肩膀不自觉地绷紧,薄毯从肩头滑落少许都未曾察觉,眼前甚至闪过灾民流离失所、孩童哭泣的画面 —— 那些都是与她一样的生命,却因为玄宸的一道旨意,就要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
她早己知道玄宸是个暴君,亲身经历过他的冷酷 —— 他曾用王婆婆、张大娘的安危威胁她,逼她妥协时,手指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曾将她关在暗室里,锁门时钥匙转动的 “咔嗒” 声像重锤敲在她心上;曾因她的反抗而暴怒,手猛地拍在桌案上,茶杯都震得跳起,茶水洒了一地。可听到如此大规模、如此酷烈的处置,听到 “夷三族” 这样牵连无辜的刑罚,她的心脏依旧像是被狠狠刺痛,那种来自现代灵魂的、对生命的敬畏,让她无法接受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残酷,无法理解为何一条旨意,就能轻易决定数百人的生死。
那一点点因为玄宸近日的 “小心翼翼” 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恍惚 —— 恍惚他或许真的能改变,恍惚他对自己或许有几分真心,恍惚这座囚笼或许能变得温暖一点 —— 瞬间被这残酷的消息击得粉碎,像玻璃摔在地上,连一点完整的碎片都未曾留下。她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捡起几案上的白玉环,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玉环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看,这就是他的本性。
无论他在栖梧宫内表现得如何收敛锋芒,如何 “小心翼翼” 地为她试药温,指尖轻触药碗外壁反复确认温度;如何笨拙地用湿帕子擦她的唇角,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如何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声音放得比平时低了几分,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用最残酷的手段维护自己统治和威严的暴君。他的缓和,或许只是因为害怕失去一件 “有趣” 的藏品,害怕这具能让他感受到 “鲜活” 的躯壳彻底消失,害怕他的皇宫再次变得死寂。而一旦涉及他的权力、他的秩序,他的残忍和冷酷,便会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怜悯。
那贴身宫女禀报完,便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睛偷偷往上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薇的神色,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恐惧、一丝动摇,甚至一丝对玄宸的 “理解”—— 毕竟,周显确实罪有应得,贪墨救灾款本就是重罪。
林薇缓缓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一道浓密的屏障,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 有震惊,有对生命逝去的惋惜;有厌恶,对玄宸残酷手段的排斥;有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完全相信他的 “温柔”;还有一丝自嘲,自嘲自己竟会对这样的暴君抱有幻想。她只是极轻极轻地,将手中的白玉环放在了旁边的几案上,动作慢得像在完成一场告别,玉环与几案碰撞,发出了一声细微的 “叮当” 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像她刚才那点可笑的恍惚,转瞬即逝。她的手收回时,指尖在几案上停顿了片刻,指甲轻轻划过桌面的木纹,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仿佛要将这份清醒刻在心底。
然后,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框住的、有限的天空,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淡漠疏离,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一个早己被遗忘的传说,连一丝情绪都懒得浪费。她缓缓抬起手,将滑落的薄毯重新拉回肩头,动作缓慢却坚定,仿佛在为自己筑起一道新的壁垒。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那道刚刚因玄宸的 “小心翼翼” 而稍有软化的壁垒,此刻再次变得冰冷而坚硬,甚至比以往更加牢固,像裹了一层寒冰,再也不会轻易被温暖融化。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茉莉花香似乎也变得刺鼻起来,带着一种虚伪的温柔,她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窗台上的茉莉上,手指轻轻抬起,对着宫女比了个 “搬远些” 的手势 —— 她再也不想被这些 “温柔” 的假象所迷惑。
本性难移。
她怎么会对他抱有一丝一毫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这短暂的 “缓和”,不过是一场用温柔编织的假象,一场随时可能被他亲手撕碎的梦罢了。而她,再也不会轻易陷入这样的梦境中了,再也不会因为一点表面的温暖,就忘记了自由的可贵,忘记了他是如何用权力和暴力,将她困在这座黄金囚笼里。她的手指再次抚过软榻的锦垫,触感柔软,却再也无法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反而像提醒着她,这温柔的囚笼,随时可能变成冰冷的坟墓。
窗外的流云依旧缓慢地飘过,形态变幻不定,可林薇知道,她的心境,早己在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彻底改变了。她看向天空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向往和迷茫,只剩下一片清醒的、冰冷的平静 —— 她必须尽快恢复身体,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必须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待在这样一个暴君身边,就像待在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旁,随时都可能被他的 “本性” 所伤,甚至万劫不复。
栖梧宫的温情,终究抵不过朝堂上的血雨腥风,抵不过他刻在骨子里的、冷酷的本性。这场用温柔编织的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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