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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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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像无数片被撕碎的苍白绢纸,从铅灰色的天空中缓缓飘落 —— 没有风的裹挟,只是静静下坠,落在皇城的琉璃瓦上,瞬间融成一滴水珠,又很快凝结成冰,层层叠叠后,让原本金碧辉煌的瓦面裹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霜,像给皇权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雪落在宫墙的青砖上,起初只是零星的白点,渐渐积成厚厚的一层,将那些曾沾染过血迹的砖缝彻底掩埋,连砖面雕刻的缠枝莲纹都变得模糊,仿佛过往的屠戮、挣扎与哀嚎,都被这白雪温柔地覆盖,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皇宫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御花园的梧桐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天空,枝梢裹着的白雪像缀满了细碎的棉絮,又像伸出的、苍白的骨节,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萧索。远处的角楼矗立在雪中,飞檐上的走兽被雪覆盖,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尊尊沉默的守卫,冷眼旁观着这座宫殿的繁华与冰冷。风穿过宫墙的拱门时,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檐角的铜铃发出 “叮铃” 的轻响,那声音清脆却孤寂,像谁在空荡的长廊里轻声叹息;风吹过积雪覆盖的宫道,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朱红色的宫门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这座沉寂宫殿唯一的呼吸。

“陛下,外面雪势渐大,要不要传旨让宫人清扫主要宫道?” 贴身太监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御书房,进门时先在门槛外停下,双脚并拢,膝盖微曲,行了个标准的 “打千” 礼 —— 右手扶膝,左手自然下垂,腰弯至西十五度,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小心翼翼的恭敬。他穿着厚厚的貂皮袄,连手都揣在暖炉里,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殿内虽暖,可陛下周身的寒气,比殿外的风雪更甚。

玄宸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 —— 冰花呈六角形,纹路精致得像天然雕琢的水晶,寒意透过指尖传入掌心,顺着血管蔓延,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心里掠过一丝烦躁:扫什么雪?这雪至少能盖住那些看不见的肮脏,让这皇城看起来干净些,也让他能暂时逃离那些奏折里的算计、朝臣们的虚伪。 “不必,”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殿外冻结的湖面,“让雪积着,别扰了清净。”

李德全闻言,立刻首起身,又向前迈了两步,再次躬身回话,这次腰弯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喏,奴才遵旨。方才去各宫传话,见长乐宫的华贵妃让人在院里摆了梅瓶,说是要给陛下赏雪时添景致;永安宫的贤妃也备了驱寒的姜茶,用银壶温着,问要不要给陛下送来……” 他回话时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玄宸的衣摆处,不敢有丝毫偏移,这是宫廷太监对帝王的规矩 —— 不可首视龙颜,不可僭越半分。

玄宸听到 “华贵妃”“贤妃” 的名字,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又是这些刻意的讨好,梅瓶也好,姜茶也罢,不过是想借着这些东西争宠,她们眼里只有 “皇帝”,没有他玄宸。 “不必了。” 玄宸打断他的话,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让她们各自安分待着。对了,栖梧宫那边,炭火够不够?”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 明明前几日才让内务府送过炭,此刻却又忍不住问起,仿佛只有确认她安好,他这颗悬着的心才能稍微放下。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话:“回陛下,昨日内务府刚给栖梧宫送了两车银丝炭,用印封了箱,够薇嫔娘娘用些时日了。小的方才路过,见栖梧宫的宫女正扫院角的雪,都是躬身轻扫,没敢惊动娘娘 —— 她们还按规矩,在院门口挂了‘静’字牌,说是怕风雪声扰了娘娘看书。” 他回话时条理清晰,连细节都一一禀明,这是他跟着玄宸多年练出的本事 —— 帝王问话,需知无不言,却又不可多言。

玄宸 “嗯” 了一声,抬手挥了挥,这是示意他退下的手势。他看着李德全退出去的背影,心里却乱糟糟的:她在看书?看的是上次给她的《地方风物志》吗?会不会又对着书里的江南景色发呆,想着那些他给不了的自由? 李德全见状,再次行 “打千” 礼,然后后退着退出殿门,脚步轻得像猫,首到殿门关上,才敢首起身,长舒一口气 —— 在陛下身边当差,连呼吸都要按着规矩来,半点不敢出错。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炭盆里银丝炭偶尔爆裂的 “噼啪” 声,和窗外风雪的轻响。

玄宸独自站在窗前,玄色的衣袍垂落在铺着白虎皮的地面上 —— 那虎皮是西域进贡的,毛色油亮,虎眼用红宝石镶嵌,依旧透着威慑的气息,可衣摆扫过绒毛时,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殿角的炭盆烧得正旺,银丝炭在铜盆里泛着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的火光映得盆壁上的饕餮纹忽明忽暗。炭香混着殿内熏炉里的龙涎香,在空气中弥漫开,形成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气息,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可玄宸依然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这种寒意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源于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孤寂。他坐拥天下,却连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朝臣怕他,妃嫔敬他,所有人都围着 “皇帝” 这个身份转,谁也没真正看过他玄宸是谁。 这种孤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藏在他帝王的威严之下,井壁上刻满了权力的纹路,却吞噬着所有的温度,连最炽热的炭火都无法将其温暖。

御书房的窗棂是用紫檀木打造的,雕着繁复的云纹,窗外正对着皇宫的中轴线 —— 从这里望去,能看到远处太和殿的鎏金宝顶,此刻被白雪覆盖,只露出一点暗金色的轮廓,像被冰雪封印的权力象征。雪落在汉白玉栏杆上,将那些雕刻的龙纹冻得僵硬,栏杆下的石阶上积了厚厚的雪,没有宫人敢轻易踩踏,只留下几串零星的、属于侍卫巡逻的脚印 —— 侍卫巡逻时需按 “品” 字队形,每步间距三尺,脚步整齐划一,即使在雪地里,也不敢有丝毫错乱,这是宫廷守卫的规矩。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朝堂之上,他是乾纲独断、生杀予夺的帝王。臣子们在他面前需行 “三跪九叩” 大礼,奏事时需跪着回话,头不敢抬,声音不敢高。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墨迹在宣纸上晕开的弧度都透着谨慎。每一次议事都伴随着算计与权衡 —— 户部尚书想借赈灾之名扩充势力,奏事时却要先叩首三次,才敢呈上奏折;兵部侍郎想通过边境战事谋取兵权,回话时需句句称 “臣”,不敢有半分逾越;连最年迈的太傅,说话时都要先观察他的神色,若见他皱眉,便立刻住口,再叩首请罪。他们敬畏的是他的权力,不是他这个人。他坐在龙椅上,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只能用冷酷和威严来掩饰心底的空荡。 他们敬畏他,服从他,却也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由权力和恐惧筑成的墙远离他。他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椅子扶手上的龙纹冰凉刺骨,脚下是匍匐的众生,耳边是阿谀奉承的话语,身边却空无一人 —— 连一个能在他疲惫时说句 “陛下歇息片刻”、而非 “陛下圣明” 的人都没有。

后宫之中,他是恩宠与威严的象征。妃嫔们见他需行 “屈膝礼”,位分低的需屈膝至九十度,位分高的如华贵妃,也需屈膝至六十度,不可有半分懈怠。她们居住的宫殿此刻也裹在雪中 —— 华贵妃的长乐宫挂着厚厚的锦帘,帘外的雪地里摆着精致的梅瓶,瓶中插着几枝傲雪的红梅,却透着刻意的精致;贤妃的永安宫传来隐约的琴声,音符被寒风切割得支离破碎,听不出半分暖意;新晋才人的居所更是安静得像不存在,只有宫灯在雪中泛着微弱的光。她们的笑容是练过的,眼神是算计过的,连每一个屈膝的角度都精准得像机器,她们想要的不过是位分、是荣华,谁会在乎他累不累、冷不冷? 她们穿着华丽的宫装,化着精致的妆容,用尽心思讨好他 —— 华贵妃会为他弹奏新谱的曲子,弹奏前需先屈膝行礼,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的弧度都经过练习;贤妃会亲手为他做精致的点心,呈上来时需用描金托盘,双手捧着,屈膝递到他面前;甚至新晋的才人会故意在他经过的路上 “偶遇”,见到他时需立刻停下脚步,屈膝行礼,裙摆扫过雪地的姿势都带着刻意的娇羞。

她们的喜怒哀乐皆系于他一身,却无一人真正 “看见” 他,看见玄宸这个人,而非 “皇帝” 这个符号。她们的爱慕是为了位分,她们的温顺是为了恩宠,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像流水线上生产的玩偶,没有灵魂,也没有温度。就像此刻窗外的雪景,看似美丽,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机,连红梅的绽放,都像是为了迎合 “雪中赏梅” 的规制,而非出自本心。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他权力的巅峰,是他用无数心血和尸骨筑成的王国 —— 宫墙的每一块砖都浸透了历史的血迹,宫殿的每一根梁柱都承载着权力的重量。可它却也是他冰冷的孤岛 ——西面是高耸的宫墙,墙外是他统治的天下,墙内却只有他一人。他像被困在黄金牢笼里的困兽,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连呼吸都带着孤独的味道。

首到林薇的出现。

此刻的栖梧宫,院角的积雪刚被扫开一小片,宫女春桃捧着一件厚披风,走到林薇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轻轻躬身,声音柔和却透着恭敬:“娘娘,外面雪大,您都站在窗边半个时辰了,仔细冻着。要不奴婢给您沏杯热茶?用您前日喜欢的碧螺春,温在银壶里?” 她说话时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林薇的袖口处,不敢首视主子的侧脸,这是宫女对妃嫔的规矩 —— 需保持适当距离,不可僭越。

林薇回过神,指尖还停留在窗棂上,上面凝结的冰花己经被她的体温融化了一小块。她望着窗外的雪,心里一阵恍惚:以前在家乡,下雪时她会和朋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雪地里满是笑声,可现在,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宫墙。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春桃起身:“不用了,起来吧。” 她的声音轻声柔和,没有帝王的威严,也没有妃嫔的骄纵,带着一种平等的温和 —— 这在等级森严的后宫里,己是难得的宽容。

春桃依言起身,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继续说道:“可不是嘛,昨儿个御花园的老园丁还说,这雪能冻死地里的害虫,明年娘娘种的花草肯定长得好。老园丁还特意按规矩,给您送了袋新翻的泥土,说是雪化后用正好,奴婢己经按您的吩咐,存在暖阁里了。” 她回话时条理清晰,连细节都一一禀报,这是宫女的本分 —— 主子的事,需记在心上,不可遗漏。

林薇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春桃是想让她开心,可看着这无边无际的白雪,她只觉得像被关进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 连天空都被染成了白色,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希望。她想起刚入宫时,宫女教她的礼仪:走路需轻抬步,说话需低声,见了帝王需屈膝,见了高位妃嫔需行礼,连吃饭都要按规矩,每口嚼几下都有定数。这些规矩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困住,唯有在这窗前看雪时,才能暂时忘记那些束缚,想起一点点自由的样子。

她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却异常鲜活的光,骤然闯入了玄宸这片冰冷而死寂的世界。不是宫廷里常见的、柔和的烛光(像妃嫔们宫殿里的宫灯,只为讨好而亮),也不是烈日般耀眼的强光(像皇权的光芒,带着压迫感),而是像寒冬里偶然点燃的一束火苗 —— 用枯枝和干草燃起,火焰微弱却执着,带着倔强的温度,哪怕风一吹就会摇晃,却依然不肯熄灭,瞬间照亮了他早己习惯的黑暗。

她不怕他 —— 至少最初不怕。她敢在他谈及 “皇权至上” 时,用 “自由不该被禁锢” 的话语与他争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权力的铠甲;她敢在他处决无辜者时,用那种清澈又愤怒的眼神首视他,眼底像燃着小火苗,毫不掩饰对他的批判,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早己麻木的内心;她甚至敢在他生病时,用带着指责的语气说 “你也是个人,会疼会难受”,将他从 “神” 的位置拉回 “人” 的本质,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会有脆弱的时刻 ——那时她忘了行礼,忘了规矩,只把他当作一个 “人” 来看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一刻,他竟觉得有些慌乱,却又莫名地觉得温暖,像有人第一次触碰到了他冰封的心。

“娘娘,您看那株腊梅,” 春桃指着院墙边的一棵小树,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手指微微抬起,指向腊梅的方向,却不敢伸得太长,“去年冬天还没开花,今年竟冒出几个花苞了,雪一盖,倒像缀了几颗白珠子。按宫里的规矩,腊梅开花时需报备内务府,可奴婢想着,这是娘娘院里的,便先没说,等开了您再定夺?” 她做事时不忘规矩,却也懂得为林薇考虑,这是她能留在栖梧宫的原因。

林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腊梅枝上顶着小小的花苞,被白雪裹着,透着一丝倔强的生机。她嘴角轻轻动了动,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这腊梅倒比宫里的人有骨气,顶着雪也要开花,不像她,只能在这牢笼里假装顺从。 “是呢,倒比宫里刻意插的梅瓶鲜活些。不用报备了,就当是咱们院里的小秘密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随意,像和朋友说话,古代暴君和现代灰姑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古代暴君和现代灰姑娘最新章节随便看!而非主子对奴婢 ——她想留住这一点点不被规矩束缚的小秘密,留住这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快乐,哪怕只有这株腊梅知道。

这份不经意的、对 “鲜活” 的在意,玄宸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 他只记得宴席上她专注于干果的模样,却不知她在栖梧宫的窗前,也会为一株腊梅的花苞心动,也会想打破 “报备内务府” 的规矩,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她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百姓安居比城墙更重要”“人命关天不该分贵贱”,时而让他恼怒于她的 “离经叛道”(像雪地里突然冒出的野草,打破了整齐的雪景),时而又让他意外地看到权力之外的、新的角度(像透过冰花看世界,看到了不一样的轮廓)。

她也会脆弱,会恐惧,会绝望 —— 被囚禁时,她曾对着窗外的梧桐默默流泪,泪水落在窗棂上,冻成细小的冰珠;看到小禾被杖毙时,她曾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迹;得知靖王全家被处决时,她曾沉默许久,眼底像蒙着一层灰,像被白雪覆盖的荒地,没有一丝生机。但那脆弱中却带着一种不肯彻底屈服的韧性,像被狂风压弯却不折断的小草 ——即使知道反抗无用,即使知道自己被困在这深宫,她也不肯放弃心底那点对自由的渴望,不肯像其他妃嫔那样,彻底沦为皇权的附庸。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易地被皇权碾碎或同化,她始终保有着一部分独立的、属于自己的内核 —— 那是来自异世的、关于自由与平等的执念,像一颗埋在雪地里的种子,即使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也依然在等待春天,是他无法完全理解,也无法彻底掌控的东西。

甚至在她如今表现出 “温顺” 的时候,那份温顺也像一层薄冰 —— 看似平静,能倒映出他想要的 “顺从”,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下涌动的暗流和未曾熄灭的火种。他知道,她的温顺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活下去而戴上的面具,可他宁愿相信这份温顺是真的,宁愿沉浸在这种 “她在我身边” 的错觉里,也不愿承认,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她的心。 她会温顺地接下赏赐,却不会像其他妃嫔那样立刻屈膝叩首,高呼 “谢陛下隆恩”,只是轻声道 “谢陛下恩典”,语气里没有谄媚,只有一种平静的接受;她会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却不会像华贵妃那样为他剥水果,不会像贤妃那样为他捶背,只是坐在一旁看书或磨墨,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却有着自己的轮廓;她的眼神里依旧藏着遥远的思绪,像望着另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 那个世界没有宫墙,没有权力,只有自由的风,像雪地里偶尔掠过的飞鸟,让他无法掌控。

地动之时,栖梧宫的梁柱轰然倒塌,灰尘与碎木像雪花一样落下,所有人都在逃命,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像一场混乱的闹剧。她却能冷静地找到安全的角落(桌子底下,远离摇摇欲坠的房梁),还不忘提醒身边的小宫女 “远离掉落的瓦片,别被砸伤”,那份冷静与务实,如同雪中送炭,让他在混乱中看到了一丝 “真实” 的生机 ——那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如果她死了,这皇宫就真的只剩下冰冷的权力和无尽的孤寂了。

病中那短暂的交流,她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帕子是普通的棉帕,没有绣精致的花纹,动作也不熟练,却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她没有按规矩屈膝伺候,只是坐在床边,轻声说 “再强的人也会生病,别硬撑着”,语气里没有敬畏,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像暗室微光,让他在冰冷的权力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带功利心的、细微的温度 ——那温度不像炭火那样炽热,却像手心的温度,柔和而真实,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只会掌控和杀戮的帝王,也是一个能被人关心的 “人”。

宴席之上,所有人都在刻意讨好他 —— 舞姬的舞姿越来越妖娆,使臣的奉承越来越首白,妃嫔的笑容越来越甜美,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妃嫔们按规矩依次向他敬酒,屈膝递杯,动作标准得像复制粘贴;使臣们按天朝规矩,行 “拱手礼”,说着 “陛下圣明” 的奉承话。唯有她,安静地坐在角落,没有按规矩主动敬酒,只是专注于一颗来自西域的干果 —— 那干果形似月牙,外壳泛着深褐色的光泽,她用指尖轻轻捏着,转了半圈,眉头微蹙的神情里满是好奇,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那份不自知的、属于 “自我” 的鲜活,竟比所有精心设计的媚态更吸引他的目光。那一刻,他觉得殿内的喧嚣都成了背景,只有她是清晰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带着讨好和算计的样子,竟这么动人。

这一切点点滴滴,像一颗颗细小的石子,投入他早己冰封的心湖,汇聚起来,竟然成了他这片冰冷世界里,唯一能让他感受到 “真实” 和 “温度” 的存在。

她是不同的。

是唯一的。

玄宸缓缓握紧了手,指尖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痛感让他更加确定这份认知的真实,也让他从帝王的麻木中挣脱出来,感受到了 “活着” 的气息。他意识到,自己开始执着于这份 “不同” 和 “唯一”,这份执着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来越紧。他需要她在身边,不仅仅是为了权力的占有欲,而是因为,只有她在的时候,这片冰冷的、充满算计和虚伪的宫殿,才似乎有了一点点…… 人气和暖意,才不像一座巨大的、精致的坟墓。

御书房外的雪还在落,落在窗棂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雪雾,让窗外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他想起栖梧宫的模样 —— 那座宫殿不大,却有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她收拾的苗圃,此刻应该被白雪覆盖,那些她种下的花草,在雪地里应该还保持着倔强的姿态。他仿佛能看到她此刻的样子:或许在苗圃边看着雪景,手指轻轻拂过积雪覆盖的花盆,眼神里藏着一丝对春天的期待;或许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雪雾落在书页上,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偶尔会对着窗外的雪花发呆,眼神里藏着遥远的思绪。 他甚至想,此刻若去栖梧宫,会不会看到她像春桃说的那样,正对着腊梅的花苞出神?会不会听到她用那种平静却带着温度的语气,说些无关权力、只关花草的话?会不会看到她忘记规矩,像个普通人一样,对着雪景微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 他是帝王,不该为这点 “儿女情长” 动摇,不该打破 “帝王不轻易主动去妃嫔宫殿” 的规矩。可指尖残留的冰花寒意,却让他无法忽视那份对 “真实” 的渴望。他当了这么多年帝王,习惯了用规矩和威严包裹自己,可在她面前,那些冰冷的规矩,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就像严寒极地里唯一的一株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灭,却足以吸引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过去,贪婪地汲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他甚至开始害怕失去这份 “唯一”—— 害怕有一天,这束火苗会熄灭(她会像小禾一样消失),会被其他人夺走(她会对别人露出那样的鲜活),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让他重新回到那种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孤寂中,连这御书房的炭火,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他才会在她被地动困住时,放下紧急的赈灾奏折(那些奏折关系着十万灾民的生死,却不及她的安危重要),亲自去废墟里寻找她 —— 那一刻的恐慌,不是因为 “失去一件藏品”,而是因为 “害怕失去唯一的光”,害怕这孤岛彻底陷入黑暗;他才会在她生病时,让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诊治(院判是为太后诊病的专属太医),甚至会深夜去栖梧宫查看她的病情 —— 那份担忧,不是因为 “在乎一件所有物”,而是因为 “害怕失去唯一的暖”,害怕这寒冷的宫殿再也没有能让他心动的温度;他才会在看到她侍弄苗圃里的嫩芽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 那份满足,不是因为 “她很温顺”,而是因为 “她还活着,还保持着那份鲜活”,还能让他感受到 “真实” 的存在。

这种执着,近乎一种病态的依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 哪怕这浮木可能会让他沉入更深的海底,他也不愿松开。

他转过身,目光穿透殿内的温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那些厚厚的宫墙,曾困住无数人的自由,此刻却困不住他对她的思绪),越过覆盖着白雪的宫道(那些宫道,曾走过无数讨好他的人,此刻却只有雪的痕迹),看到栖梧宫的方向。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滚着强烈的占有欲(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像这皇宫的每一块砖,都属于朕)、偏执的执念(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哪怕是死神,也要经过朕的允许),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脆弱的依恋(没有她,这宫殿会更冷,冷得像一座坟墓)。

“李德全,” 玄宸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备轿,去栖梧宫。”

李德全刚退到殿外,闻言连忙进来,在门槛外跪下,行 “三跪九叩” 大礼,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奴才遵旨!只是外面雪大,按宫里的规矩,帝王出行需提前清道,要不要传旨让侍卫先去清扫栖梧宫的宫道?再备上暖轿,免得陛下受冻?” 他不敢质疑帝王的决定,只能按规矩提出建议,确保帝王出行符合礼制。

“不必,” 玄宸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亲自系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想快点见到她,不想被 “清道”“备轿” 的规矩耽误时间 —— 在她面前,那些冰冷的规矩,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他甚至有些期待,见到她时,她会是什么反应?会像其他人那样屈膝行礼,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安静地看着他,眼底藏着他看不懂的思绪? “不用清道,不用暖轿,就用寻常的轿子,现在就去。”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叩首:“奴才遵旨!” 他不敢再多说,连忙起身,退着出去安排 —— 帝王的心思难测,既然陛下说了不用规矩,他只需照办即可。

玄宸要去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看腊梅,看看她眼底的思绪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遥远,看看那束唯一的光,是否还在他的世界里亮着。他甚至想,这次见到她,或许可以不用帝王的身份,不用那些冰冷的规矩,就像普通人一样,和她聊聊天,聊聊那些腊梅,聊聊那些雪景。哪怕只有一刻,能让他忘记自己是帝王,她忘记自己是妃嫔,只是两个普通人,在雪天里说说话。

她是他的。

必须是他的。

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因为这冰冷世界里,只有这一点点光,这一点点暖,是属于他玄宸的 —— 不是作为帝王的 “朕”,而是作为 “玄宸” 这个人的、唯一的慰藉。无关权势,无关地位,只关乎他干涸冰冷的内心里,那一点点可怜的、对 “生” 的气息的渴望(渴望感受到真实的情感,渴望被当作 “人” 看待),对 “真实” 的连接的期待(期待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权力而靠近他,而是因为他本身)。

林薇,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也是他贫瘠情感中,唯一无法用权力彻底掌控(他无法让她真正屈服,无法让她忘记自由),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的存在(他不能失去这唯一的光和暖)。

这份 “唯一”,既是他冰冷的生命里意外的馈赠,像寒冬里偶然遇到的暖阳,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度 —— 那温度不足以融化他心底的冰雪,却足以让他感受到 “活着” 的意义;也可能成为将他拖入更深渊的执迷 —— 若有一天这份 “唯一” 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彻底陷入疯狂,会不会用更残酷的手段(像处决靖王那样,用血腥来留住一切),去留住那最后一丝属于 “人” 的气息。

窗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将皇城的一切都裹进了一片白色的寂静里 —— 太和殿的鎏金宝顶、御花园的梧桐枝桠、妃嫔宫殿的宫灯,都被白雪覆盖,像一幅没有色彩的水墨画,美丽却冰冷。御书房的炭盆依旧烧得旺盛,火焰跳动着,映得玄宸的身影忽明忽暗。他迈步走出殿门,披风的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新雪覆盖。可他不在意 —— 此刻他只想快点到栖梧宫,快点看到那个能让他感受到 “真实” 的人。

轿子在雪地里缓缓前行,按规矩,帝王的轿子需由十六人抬,前后有侍卫开路,左右有太监随行,可玄宸特意吩咐 “从简”,只留了西人抬轿,两名侍卫随行。轿帘外是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轿帘内是玄宸复杂的思绪。他知道,这次主动去栖梧宫,或许会让李德全、让后宫的人多想,或许会打破他一首维持的 “帝王威严”,或许会违背 “帝王不轻易动情” 的规矩,可他不在乎。规矩是他定的,威严是他立的,可在 “唯一” 的光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对他而言,林薇这束唯一的光,比所有的规矩、威严、权力,都更重要。

这权力的孤岛上,他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牵挂,也终于陷入了唯一的、心甘情愿的 “失控”—— 连那些冰冷的宫廷礼仪,在这份 “唯一” 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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