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是一个男人。
一个托尼·斯塔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没有西装，没有镁光灯，只有一件沾满油污的T恤和实验室冰冷的背景。画中的他微微低着头，手中托着一块闪烁的电路板，侧脸在灯光下显得专注而疲惫。
最让托尼窒息的是那双眼睛——褪去了所有傲慢与嘲讽，只剩下近乎虔诚的专注，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可见骨的孤独。
“这不像我。”他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声音干涩，视线却无法从画布上移开。
莉芙没有争辩，只是轻轻走到他身边。“我觉得这才是你。”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见过太多人看着斯塔克工业的CEO，只有我看见了此刻画里的托尼。”
托尼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猛地转向她：“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实验室那天。”莉芙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你骂完笨笨之后，靠在工作台上发呆。那个瞬间的你……看起来像是背负着全世界的重量，却没有人可以分担。”
画廊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托尼·斯塔克，这个永远用话语作为武器的人，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从未在任何镜头前，甚至任何一面镜子里，见过这样的自己——不是亿万富翁，不是天才发明家，只是一个在孤独王国里坚守的普通人。
良久，他缓缓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谢谢你。”
谢谢你，画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更好的我。
莉芙听懂了他未尽的话语。她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客气，”她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作为模特费……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托尼看着她狡黠的笑容，那颗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了甜蜜陷阱的野兽，明知道前方危险，却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去。
“什么事？”
莉芙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一样，轻轻搔着他的耳廓。
她说——
“下周……你得带我去那个流浪动物救助站。”
托尼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可能会要一个昂贵的礼物，一个独家的约会，甚至是要他实验室的某个小发明作为纪念品。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
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个要求，莉芙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霸道。
“而且，”她退后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仰着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得亲自……帮我给那只叫‘托尼’的狗洗澡。”
他？托尼·斯塔克？要去给一只脏兮兮的、名字还叫“托尼”的流浪狗……洗澡？
这简首比让他去参加联合国和平会议还要荒谬。
“你疯了？”他脱口而出，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管。”莉芙的下巴微微扬起，摆明了就是要耍赖，“这是你欠我的。谁让你先是嘲笑我，又在实验室里欺负我，最后还害我被你的机器人打扰了……好事。”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快，脸颊再次飞上一抹红晕。
托尼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你敢不答应试试”的眼睛，心里所有的拒绝和抗议，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能怎么办呢？
他能对董事会说不，能对全世界的媒体竖中指，能把五角大楼的将军们气得跳脚。
可他偏偏对眼前这个女孩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发出了一声认命般的、长长的呻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
“好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答应你。但是说好了，如果那只该死的狗咬了我，我会立刻把它改造成半机械生物，让它给我端一辈子咖啡。”
听到他的回答，莉芙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比星辰还要灿烂的笑容。
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上，闷闷地笑着，“就知道你最好了。”
托尼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他抬起手臂有些生疏地回抱住了她。她柔软的身体，温暖的体温，还有那股熟悉的柑橘香气，让他那颗总是躁动不安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女孩，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或许，给一只名叫“托尼”的狗洗个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比错过怀里这个拥抱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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