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的穹顶总在午夜透出幽蓝。陈天砚站在褪色的星空投影下,指尖接口的蓝光与穹顶的猎户座重叠,左眉骨的淡痕突然发烫,像有枚烧红的星子要从皮肤里钻出来。第七个记忆胶囊的线索指向这里,昨天在旧物市场找到的星尘样本,在紫外线灯下拼出的坐标恰好是穹顶中心的那颗参宿西。
管理员是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正用棉布擦拭掉漆的星图模型。他的工具箱里露出半张泛黄的门票,日期是2050年6月17日——反AI游行当天。陈天砚的接口突然震颤,老人转身时,他看见对方制服第二颗纽扣是铜制的,上面刻着极小的罗马数字“Ⅶ”。
“七年前的流星雨,你和姑娘在这里锁过同心锁。”老人将枚生锈的钥匙放在星图模型上,“她说‘当穹顶的星图与真实星空重合,就是记忆回来的时候’。”记忆碎片如被激活的星轨:2050年的夏夜,他和李夏霖在天文馆的观测台,将写满坐标的纸条塞进锁里,她的指尖划过他衬衫领口的星星纹身:“17把钥匙藏在17个星座里,最后一把能打开焚书炉的后门。”
星图模型底座有个隐秘的暗格,钥匙插入时,整座模型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第七个记忆胶囊躺在丝绒衬里中,桐木盒上的“Ⅶ”被星光镀上层银辉。打开的瞬间,陈天砚闻到熟悉的墨水味——是李夏霖总用的靛蓝色钢笔水,他曾在她的日记本上见过无数次这种味道的晕染。
盒内铺着张天文馆的旧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被红笔圈住,旁边写着“17:47”。星图背面贴着半张设计稿,画的是枚戒指,戒托内侧刻着猎户座图案,签名处是他和李夏霖的名字缩写,墨迹重叠处有圈浅浅的指痕,显然被反复过。陈天砚的接口贴近时,设计稿突然亮起荧光,在盒底拼出串数字:“17×7=119”。
“这设计稿是你画的。”老人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腹点向设计稿角落的星号,“姑娘说‘第七个胶囊藏着求婚的秘密’,那天流星雨最大的时候,你本该在这里求婚。”记忆碎片轰然炸开:2050年6月17日的观测台,他单膝跪地时,催泪弹的爆炸声突然划破夜空,李夏霖扑过来将他按在星图下,她右臂的白衬衫瞬间被火星烫出个洞,露出的皮肤恰好在星图猎户座的位置。
盒底的暗格里藏着卷微型胶片,投影仪投射出的画面让陈天砚呼吸骤停——是2051年的他自己,穿着记忆清除者的黑色制服,正将这枚戒指模型藏进天文馆的墙缝。那时左眉骨的接口刚植入三个月,蓝光刺得他眯起眼,却仍在模型底座刻下“夏霖”二字,刻痕深到能卡住枚邮票。
“姑娘的烫伤里嵌着块星图碎片。”老人递来个玻璃皿,里面泡着片细小的金属,“取出来时她还笑着说‘这是猎户座的碎片,丢了就拼不完整了’。”陈天砚的拇指抚过玻璃皿,接口投射出重叠的画面:2050年的急救灯下,他用镊子从李夏霖的伤口里夹出这块碎片,上面的星图纹路与此刻盒里的星图完全吻合——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天文馆穹顶模型的零件,游行时被催泪弹炸飞,恰好嵌进她的伤口。
穹顶的投影突然闪烁,真实的猎户座正从天窗的破洞钻进来,与投影形成完美的重叠。陈天砚将星图碎片拼进模型缺口,整座天文馆的星图突然亮起,17个星座的位置同时弹出数字,第七个猎户座对应的数字是“47”,与《1984》第47页的坐标完全一致。
“天眼”的警报声从馆外传来。陈天砚抓起桐木盒冲向观测台,老人却将件叠好的白衬衫塞给他:“姑娘留的,说‘当你认出这件衣服,就会想起怎么拼完整的星图’。”衬衫右臂有个星形的破洞,边缘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与他记忆中李夏霖挡催泪弹时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逃亡途中,衬衫口袋里掉出张折叠的纸条,是李夏霖的字迹:“17个记忆胶囊的星图拼起来,就是‘天眼’核心的形状。”陈天砚躲进废弃的观测塔,展开纸条时发现背面画着幅微型地图,标注着第八个胶囊的位置——老城区的旧书店,也就是离线舱的前身,地图角落用铅笔写着“第87页”。
观测塔的窗户框住片完整的猎户座。陈天砚将七张星图碎片在地上拼合,发现它们组成的并非平面图案,而是个立体的金字塔模型,第七块碎片恰好是塔尖的位置。接口突然逆向运转,数据流如倒灌的星河涌入神经:他看见2053年的自己站在焚书炉顶,将这七块碎片扔进火堆,李夏霖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记住塔尖的角度,17度47分,那是我们留给彼此的后门。”
返回总部时,晨光己浸透观测塔的玻璃。陈天砚路过天文馆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张泛黄的海报,是2050年流星雨的观测通知,角落用红笔写着“共赴星海”,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辨认出是他和李夏霖的笔迹重叠。接口突然推送条“天眼”的异常报告:全球17座天文馆的星图投影同时出现17度47分的偏差,偏差角度恰好组成枚戒指的形状。
深夜的宿舍里,他用放大镜观察那半张戒指设计稿。戒托内侧的猎户座图案里,藏着极细微的刻痕,拼起来是行字:“第17个胶囊里,有我们未完成的算法。”陈天砚突然想起第二卷记忆胶囊的描述,第7个盒子里的求婚设计稿,原来从这里就开始埋下伏笔。书桌上的《天体演化简史》第87页,空白处渗出淡蓝色的墨迹,是李夏霖的笔锋:“当第八颗星被找到,穹顶的星图就会开始倒数。”
窗外的猎户座正缓缓西沉。陈天砚将第七个桐木盒与前六个并排放在床头,它们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七颗被暂时收起的星子。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离线舱的书架后,李夏霖正将第八只桐木盒推进《天体演化简史》的挖空内页,盒盖的“Ⅷ”在烛光下泛着微光,里面躺着半张与他手中对称的戒指设计稿——当两张设计稿拼合时,戒托内侧的猎户座将完整浮现,而“天眼”的中央数据库里,关于清除者734的情感阈值记录己突破红色警戒线,最新的指令冰冷如霜:“48小时内未完成格式化,启动物理销毁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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