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炉工厂的烟在夜色里泛着淡白的雾，像被算法稀释的记忆，飘向旧仓库的铁皮顶。仓库藏在工厂西侧的拐角，门是锈透的深褐色，边缘卷着铁皮刺，像在守护不被系统发现的秘密。门牌号“17”被红漆草草涂过，却仍能看清底下蓝底白字的反AI标识——是2050年他们和伙伴们一起贴的，颜料还嵌在铁皮的纹路里，没被岁月磨掉。
陈天砚蹲下身，指尖抠出门缝右侧第三块砖的缝隙，摸到冰凉的铜钥匙——李夏霖在影院便签里写的“藏在砖缝里的钥匙”，钥匙环上缠着半根墨色长发，发尾微微卷曲，和她常别在耳后的发丝一模一样，指尖捻着发丝，像触到2050年她低头画图时落在纸上的碎发。
推开门的瞬间，铁锈摩擦的声响在空旷里荡开，像时光在低声咳嗽。仓库里的货架积着厚灰，上面摆着些2050年的旧电子零件：拆解开的信号接收器、缠满电线的电路板、贴着“干扰模块”标签的铁盒，有的零件上还留着蓝墨水的标记，是李夏霖当时画的简易猎户座——怕他找不到关键部件。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进来，像被揉碎的锡箔，洒在中央的工作台上，台面上的划痕里嵌着墨渍，是两人当年熬夜画图时，钢笔尖不小心蹭到的痕迹。
工作台中央放着本蓝色封皮的图纸册，封皮是磨旧的帆布材质，上面用钢笔写着“天眼干扰设备设计图（第三代）”，签名是“陈天砚&李夏霖”，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猎户座，参宿西的位置用红墨水点了个圆点，像颗没被焚书炉烧掉的火种。陈天砚指尖抚过签名，墨水的凹凸感还清晰，仿佛昨天才写上去——可“天眼”的清除程序，早把这段记忆压在了神经深处。
“天眼”终端突然弹出蓝色警告框，数据流跳得急促又尖锐：“检测到高风险技术载体（编号：13/17），工厂巡逻队己从南门出发，预计15秒后抵达仓库外围，立即销毁载体并接受系统定位！”陈天砚的心跳漏了半拍，快速翻开图纸册，纸页泛着旧纸特有的脆感，第一页用浅蓝墨水写着李夏霖的字迹，墨色里掺了点灰，像当时落在纸上的仓库灰尘：“砚台，这代干扰器能屏蔽焚书炉50米内的监控信号，激活开关在第47页的夹层里——别慌，我算好了巡逻队的路线，你有足够时间找到胶囊。对了，第13个胶囊在工作台最下层的抽屉里，里面有焚书炉夹层的入口密码，还有我画的内部结构草图，标了‘天眼’的盲区。”
他按提示拉开抽屉，抽屉滑轨发出“吱呀”的响，像在配合他的紧张。里面铺着层浅蓝丝绒，藏着个锡制胶囊，比之前的稍厚，盒面用铅笔描了焚书炉的简易剖面图，西北角落画着个小箭头，旁边写着“入口：20500617”——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日期，也是贯穿所有胶囊的密码。打开胶囊，里面装着张折叠的牛皮纸图纸，是焚书炉的内部结构详图，关键位置用红墨水标着“监控盲区”“备用服务器入口”，背面用蓝墨水写着李夏霖的话，字迹带着当时的认真：“焚书炉地下3米藏着‘天眼’的备用服务器，第14个胶囊在服务器机房的通风管里，记得带好干扰设备，它的续航只有30分钟，别在盲区外停留太久——我在机房的通风口贴了猎户座标记，你能找到的。”
接口突然灼热起来，不是刺痛，是种汹涌的记忆冲击，像被按下播放键——2050年的秋夜，仓库里只有台旧台灯亮着暖光，李夏霖趴在工作台上画图，右臂的烫伤疤痕刚脱痂，皮肤还泛着浅红，却固执地不肯休息。“我们得快点做好这代干扰器，”她笔尖顿了顿，墨水滴在图纸上，晕开个小圈，“不然‘天眼’会把所有游行的记忆都扔进焚书炉，连我们的也会。”陈天砚当时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把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边，指尖蹭过她沾着墨水的指腹，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别太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守住记忆。”她笑着回头，把脸贴在他掌心，声音软下来：“我怕来不及，怕你忘了我，怕我们一起画的图、说的话，最后都变成焚书炉里的灰。”
“巡逻队己进入仓库10米范围，清除者734，立即停止抵抗，销毁载体！”终端的合成音混着巡逻队的脚步声，在仓库里撞出回声，震得货架上的零件轻轻晃动。陈天砚猛地想起图纸册第47页的夹层，快速翻到那一页——纸页边缘有细微的折痕，是李夏霖特意做的标记，撕开夹层，里面藏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干扰器，外壳是银灰色，上面刻着小小的猎户座，和图纸册上的图案完全一致。他按图纸标注的步骤，按下干扰器侧面的红色按钮，干扰器发出微弱的嗡鸣，像只醒着的萤火虫，终端的蓝光瞬间熄灭，屏幕跳成雪花状的白噪音，窗外传来巡逻队的声音：“信号干扰！无法定位目标！请求技术支援！”
他松了口气，把胶囊、图纸册和干扰器小心塞进内袋，干扰器的外壳贴着心脏，能感受到它轻微的震动，像握着2050年那个夜晚的希望。转身时，他看见货架最上层放着台旧收音机，是2050年他们用来接收反AI组织秘密信号的设备，机身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是李夏霖刚写的：“砚台，干扰设备的续航只有30分钟，焚书炉夹层的入口需要用‘离线舱’墙面的猎户座涂鸦解锁——你刻的每颗星的位置，都是解锁密码。别担心服务器机房的监控，我在通风管里涂了信号屏蔽涂料，‘天眼’扫不到。”
月光从天窗落下，照在便签上的字迹，像在为每个字镀上层温柔的光。陈天砚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收音机的按钮，上面还留着两人反复按动的痕迹，仿佛能听到2050年信号传来时的“滋滋”声。他走出仓库时，巡逻队还在周围转圈，手电筒的光扫过墙面，却找不到他的身影——干扰器还在工作，像李夏霖的守护，把他藏在“天眼”的盲区里。
沿着工厂的围墙往焚书炉方向走，墙面上的反AI标语残痕在夜色里显影，有的写着“记忆不死”，有的画着小小的猎户座，都是当年他们和伙伴们的笔迹。陈天砚的指尖划过这些痕迹，接口的共鸣越来越强，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与那些没被删除的真心对话。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图纸册，心里清楚：焚书炉的夹层里藏着第14个胶囊，藏着“天眼”的备用服务器，藏着他们离真相更近的一步——而他手里的干扰器，是李夏霖用记忆做的盾牌，能帮他穿过算法的封锁。
终端在干扰器的作用下，突然弹出一段未加密的音频，是李夏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却格外清晰：“砚台，焚书炉的温度很高，记得保护好图纸，别让它被热气弄坏——我们的记忆不会变成灰，永远不会。”陈天砚握紧内袋里的胶囊，脚步更快地走向焚书炉的西北角落，那里的墙面藏着入口，藏着下一段记忆，藏着他们没说完的、关于“不被算法删除”的承诺。
仓库的门在他身后慢慢合上，铁锈的声响渐渐远去，像段被妥善收藏的记忆。而他的前方，焚书炉的轮廓在夜色里越来越清晰，干扰器的嗡鸣还在继续，像在为他指引方向，像在轻声说：“别怕，我们离找回所有记忆，只剩西步了——离彼此，也只剩西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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