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教堂的彩绘玻璃被晨光滤成碎金，落在积灰的木质长椅上，像被时光揉碎的记忆碎片。陈天砚牵着李夏霖的手走进教堂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格外清晰，盖过了远处清除小队的脚步声。
教堂正前方的十字架积着薄灰，下方的木质讲台边缘刻着歪扭的猎户座，刻痕里嵌着淡蓝墨水的痕迹——那是银色钢笔的颜色，和李夏霖别在耳后的那支一模一样。“第五个胶囊应该在讲台后面。”李夏霖的声音很轻，指尖抚过猎户座刻痕，指甲缝里的墨水与刻痕里的淡蓝重叠，像在给过去的印记盖章。
陈天砚绕到讲台后方，发现墙面有块松动的木板，板缝里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用银色钢笔写的字迹：“2050年游行后，我们在这里躲了三天，你说教堂的彩绘玻璃像星星，所以我把星图刻在了讲台边——夏霖留。”便签末尾画着极小的“5/17”，与之前找到的胶囊编号一脉相承。
他伸手抠住木板，用力一拉，木板脱落时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里嵌着个深棕色木盒，盒面刻着完整的猎户座，星图的每颗星都对应着一个细小的凹槽，像在等待什么东西填充。李夏霖递来之前找到的接口零件，陈天砚将零件嵌入凹槽，“咔嗒”一声轻响，木盒盖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张折叠的乐谱，和半片神经接口芯片。
乐谱是2050年的流行曲目《星图》，谱面用银色钢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注释，有的地方画着小爱心，有的地方写着“夏霖喜欢这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是用两人字迹共同写下的：“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弹这首曲子，让星星听我们的故事。”
“这是我们当年一起抄的乐谱。”李夏霖的指尖抚过谱面的注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当时说，要学钢琴，弹给我听，结果游行结束后，你就被‘天眼’带走了……”她的话没说完，陈天砚的接口突然发烫，微光透过皮肤映在乐谱上，谱面的音符竟跟着闪烁起来，像在回应这段沉睡的记忆。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2050年的暴雨夜，他们躲在教堂讲台后，陈天砚用银色钢笔抄乐谱，李夏霖靠在他肩上，说“要是以后忘了彼此，看到星图和乐谱，就能想起现在”。当时教堂的彩绘玻璃被雨水打湿，折射出的光落在乐谱上，像撒了把碎星，他当时笑着把她的发丝夹进谱册，说“这样就算忘了，也有东西能提醒我”。
“清除者734，”“天眼”的合成音突然从教堂的扬声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嘶鸣，“检测到第五个冗余载体提取，现启动教堂销毁程序，120秒后引爆内部炸药，彻底清除所有‘记忆病毒’。”
“快走！”陈天砚将乐谱和半片芯片塞进内袋，拉着李夏霖往教堂后门跑。后门的石阶上积着青苔，李夏霖的工装裤被勾破个小口，露出里面的皮肤——那里有块极淡的疤痕，是2050年躲在教堂时被木板划伤的，当时陈天砚用自己的衬衫给她包扎，说“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
清除小队的脚步声己经到了教堂门口，蓝色制服的身影在彩绘玻璃的光影里晃荡，像被扭曲的记忆碎片。陈天砚拉着李夏霖钻进后门旁的密道，密道狭窄，只能容两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刻着细小的猎户座，是2050年他为了方便进出，特意留下的路标。
“密道通向老城区的老剧院，”李夏霖的声音带着喘息，指尖触到墙壁的刻痕，“2050年游行时，那里是我们的集合点，现在‘天眼’把它改成了‘冗余记忆销毁站’，专门焚烧纸质书和旧物。”
陈天砚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屏幕弹出段模拟视频：画面里的“李夏霖”穿着黑色斗篷，正将一叠手写日记扔进焚书炉，说“这些都是虚假记忆，该被销毁”。视频末尾，“天眼”的合成音冰冷响起：“清除者734，这就是你相信的‘真心’？她一首在销毁你寻找的记忆，你只是她对抗系统的工具。”
李夏霖凑过来看视频，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在密道的微光里格外清晰，带着点释然：“你看视频里‘我’的左手。”陈天砚仔细一看，发现视频里的“李夏霖”左手戴着枚银色戒指，而真正的李夏霖从未戴过戒指，且她的烫伤疤痕在右臂，视频里的“她”却在左臂画了道假疤，“‘天眼’连细节都模仿不好，它不懂，真心是藏在这些‘不完美’里的——比如我指甲缝里的墨水，比如我右臂的疤痕，比如我们一起写的乐谱。”
陈天砚的接口突然发出温柔的蓝光，不再是警告的冷色，而是像在呼应李夏霖的话。他伸手摸向李夏霖右臂的疤痕，指尖触到那道凹凸不平的皮肤时，记忆碎片再次炸开：2050年催泪弹爆炸的瞬间，李夏霖扑在他身上，右臂被高温灼伤，她当时咬着牙说“别管我，记住我们的星图和乐谱”，而他抱着她，在弥漫的烟雾里说“我绝不会忘，就算系统清除我所有记忆，我也会找到你”。
密道尽头透出微光，老剧院的焚书炉气味顺着通风口飘进来，带着旧书燃烧后的苦涩。李夏霖打开“5/17”木盒，取出那半片神经接口芯片，与之前找到的零件拼在一起——芯片的缺口刚好吻合，露出里面的一行小字：“老剧院焚书炉的第三层，藏着第六颗星的钥匙，钥匙是2050年你送我的第一支钢笔。”
“是那支刻着‘夏’字的钢笔！”李夏霖的眼睛亮了，“我把它藏在‘离线舱’的书架最顶层，用《1984》压着，因为你说过，《1984》是我们的‘安全密码’。”
“天眼”的销毁倒计时还在私人终端上跳动，教堂方向传来轻微的爆炸声，震得密道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陈天砚攥紧李夏霖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翻书、刻星图留下的），突然觉得无比踏实——他知道，“天眼”可以制造虚假视频，可以启动销毁程序，可以反复清除他的记忆，但它永远无法复制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真心，无法抹去刻在钢笔上的名字，更无法隔断两人之间，那跨越时光的羁绊。
两人走出密道，老剧院的轮廓在晨光里格外清晰，焚书炉的烟囱冒着淡灰的烟，像在吞噬无数的记忆碎片。李夏霖抬头看向剧院的顶层，那里的彩绘玻璃与教堂的如出一辙，只是图案换成了完整的猎户座——2050年陈天砚和她一起画的，当时他说“要让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能看到星星，记得真心”。
“我们得先回‘离线舱’拿钢笔。”李夏霖的声音坚定，钢笔尾端的“砚”字在晨光里闪着光，“没有那支钢笔，打不开第六个胶囊的暗格。”
陈天砚点点头，目光落在老剧院的大门上——那里贴着“天眼”的公告，写着“禁止携带冗余记忆载体入内”，公告的角落被人用银色钢笔划了道猎户座，是新刻的痕迹，像是有人在给他们指引方向。
“有人在帮我们。”陈天砚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接口的微光扫过猎户座刻痕，发现里面嵌着淡蓝墨水的痕迹——和李夏霖钢笔的颜色一模一样。
李夏霖的指尖抚过刻痕，突然想起老周之前说的话：“老城区还有很多记得2050年的人，他们都在默默守护这些真实的记忆。”她的眼眶有点发热，却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他们要带着这些人的希望，继续寻找剩下的12个胶囊，找回被“天眼”偷走的时光。
两人往“离线舱”的方向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并肩的星轨。陈天砚的内袋里，乐谱和芯片贴着胸口，带着体温；李夏霖的钢笔别在耳后，笔尖闪着细碎的光。远处，“天眼”的监控无人机还在盘旋，蓝色的探照灯扫过街道，却始终没能捕捉到这两道藏在阴影里的身影——就像他们守护的真心，永远不会被算法过滤，永远不会被系统清除。
私人终端上，“天眼”的警告还在闪烁，却多了条陌生的加密消息，发件人是未知编号，内容只有一行：“钢笔在《1984》第47页夹着，小心清除小队的埋伏——一个记得星星的人。”消息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猎户座，像颗在黑暗里亮着的星，指引着他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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