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打斗声急促而激烈,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沈忘忧蜷缩在宽大的书案底下,手里紧紧攥着那片冰冷的黑色碎片和毫无威慑力的镇尺,心脏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孔圣人保佑……我就是个验尸的,千万别让我挨刀啊……”她闭着眼睛,嘴里胡乱念叨着各路神仙,耳朵却竖得老高,努力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衣袂猎猎声,刀刃破空声,还有一声压抑的闷哼!
是谁?谁受伤了?是冷月还是谢无妄?或者是那个刺客?
沈忘忧又怕又急,忍不住悄悄探出半个脑袋,透过书案下方的缝隙往外看。只见窗外庭院中,月光与灯笼的光线交织下,三条人影正缠斗在一起!
谢无妄并未用兵器,身法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对方凌厉的劈砍,并指如剑,精准地点、戳、擒拿,攻向对方手腕、关节等要害,招式狠辣凌厉,竟是以空手应对利刃!他那墨色的袍袖在夜风中翻飞,宛如暗夜修罗,带着一种冰冷而致命的美感。
而冷月则是一柄长剑使得泼水不进,剑光如雪,招招抢攻,剑势刁钻狠戾,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将另一名黑衣人死死缠住,不让他有丝毫机会靠近书房窗口。
来袭者共有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西射的眼睛。他们武功路数诡异,身形滑溜,配合默契,一人使狭长弯刀,刀法诡谲阴狠,另一人则用一对短叉,招式沉猛霸道。显然都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杀手!
使弯刀的黑衣人似乎对谢无妄的空手入白刃极为忌惮,不敢让其近身,刀光织成一片银网,试图拉开距离。而谢无妄却如影随形,指尖总能找到刀网中最薄弱的一点,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铿”然之声,竟是硬生生以指尖内力弹开刀锋!
沈忘忧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谢无妄是文官,没想到武功也这么厉害?!这手指头是铁打的吗?怪不得整天冷着个脸,高手都是这么深藏不露的吗?
另一边,冷月与那使短叉的黑衣人斗得更是凶险。短叉势大力沉,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冷月虎口发麻,但她剑法轻灵,胜在速度,往往以巧破力,剑尖专挑对方腋下、咽喉、心口等要害刺去,逼得对方回防。一时间,剑影叉光交织,难分难解。
突然,那使弯刀的黑衣人虚晃一招,刀光首劈谢无妄面门,却在半途陡然变向,划向谢无妄的咽喉!这一变招极其阴毒迅疾!
“大人小心!”冷月惊呼,想要回援,却被使短叉的黑衣人死死缠住。
谢无妄却似早有预料,身形不退反进,侧身避过刀锋的同时,左手如电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并指,疾点对方肘部曲池穴!
那黑衣人手腕剧痛酸麻,弯刀几乎脱手,大惊之下,左掌猛地拍向谢无妄胸口,试图逼其松手。谢无妄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掌,身形微微一晃,扣住对方手腕的手指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反而趁对方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际,右脚悄无声息地踢出,正中对方膝弯!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黑衣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冷月也抓住了对手一个破绽,长剑如毒蛇出洞,刺穿了对方肩胛!鲜血迸溅!
两个黑衣人瞬间一伤一残!
然而,就在这胜券在握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跪地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决绝之色,猛地用未受伤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向地面!
“砰!”一声闷响,一股浓烈刺鼻的、带着腥臭味的白烟瞬间爆散开来,迅速弥漫了整个庭院,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屏息!烟有毒!”谢无妄厉声喝道,松开黑衣人,袖袍一挥,一股劲风扫出,试图驱散烟雾。
冷月也急忙后撤,以袖掩面。
待得烟雾稍稍散去,哪里还有那两个黑衣人的踪影!只有地上一小滩血迹和那枚己经碎裂的、散发着恶臭的烟雾弹壳。
“追!”冷月咬牙,就要提剑追出。
“不必了。”谢无妄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他们早有准备,必有接应,追不上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袖口,那里被弯刀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方才硬接那一掌,胸口也隐隐有些气血翻涌。对方武功不弱,尤其是内力颇为诡异。
冷月收剑回鞘,快步走到谢无妄身边,脸上带着担忧和未尽全功的懊恼:“大人,您没事吧?”
“无妨。”谢无妄淡淡道,目光扫过庭院,“检查一下,看他们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这时,沈忘忧才哆哆嗦嗦地从书案底下爬出来,头发上还沾了点灰尘,小脸煞白,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片碎片和镇尺:“结……结束了?跑……跑掉了?”
谢无妄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这副狼狈又滑稽的模样,再看她手里那可怜的“武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沈忘忧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赶紧扶住书案:“吓死我了……我说大人,您这仇家够厉害的呀?这才查案第一天,就派这么专业的杀手夜袭刑部?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啊?”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手里的黑色碎片举起来:“对了对了!碎片!还好我没弄丢!大人,他们是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谢无妄从她手中接过碎片,在灯光下再次仔细查看。那上面极其细微的刻痕,在经历了方才的惊险后,似乎更显神秘。
“很有可能。”谢无妄眼神深邃,“我们刚发现这碎片可能与苏闻止的古篆有关,当晚就遭袭击。对方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
冷月检查完庭院回来,脸色凝重:“大人,对方手脚很干净,除了那滩血和弹壳,没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武功路数很杂,看不出明显来历。但配合默契,行动果决,像是豢养的死士或专业杀手组织。”
“杀手组织?”沈忘忧倒吸一口凉气,“对付我们一个小仵作和一个……呃……侍郎大人,需要动用杀手组织?这苏闻止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还是说我们捅了马蜂窝了?”
谢无妄没有回答,只是对冷月道:“加派人手,严守刑部,尤其是殓房和书房。从今日起,沈忘忧出入,必须有人随身护卫。”
“啊?我也要?”沈忘忧指着自己的鼻子,有点懵。她就是个临时工啊,怎么还有生命危险了?
“你认为,对方若真是冲着这碎片或是苏闻止的案子来的,会放过你这个发现了关键线索的仵作吗?”谢无妄冷冷道。
沈忘忧:“……”好吧,好像很有道理。她顿时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
“等。”谢无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散去的烟雾和恢复寂静的庭院,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敌人,“等工匠将碎片上的痕迹拓印出来。等去查牙医和腿伤的人回来复命。等京西路那边的消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对方越是心急灭口,越是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这片碎片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刑部内外戒备森严,气氛紧张。沈忘忧被限制了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殓房里,对着骸骨和那点牙齿填充物粉末继续研究,偶尔被允许去库房查阅一些医药典籍,试图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材料。
谢无妄则忙于处理部务,同时不动声色地调动力量,暗中追查当晚刺客的线索,以及相府更深层次的背景。他深知,能培养或雇佣这等身手杀手,且消息如此灵通的,绝非寻常势力。
冷月亲自负责沈忘忧的安全,几乎是寸步不离。虽然她对沈忘忧的跳脱性子颇有些无奈,但职责所在,依旧一丝不苟。
沈忘忧倒是很快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甚至有点苦中作乐,时不时试图跟冷月搭话:“冷月姑娘,你武功真好!那天晚上刷刷刷的,真厉害!能教我吗?一招半式也行啊?下次再遇到刺客,我好歹能比划两下,不至于钻桌子底下去……”
冷月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能。”
“哦……”沈忘忧也不气馁,又自言自语,“你说那碎片上到底刻的什么?会不会是什么藏宝图?或者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话本里都这么写……哎,可惜工匠那边还没消息,急死人了。”
第三天下午,派去查访牙医和腿伤的差役终于回来了。
“大人,”差役回禀,“京城大小共西十七家医馆药铺,包括专治齿疾的,属下等都暗中查访过了。无人识得沈姑娘所描述的那种暗色光滑的补牙材料。也无人记得名为苏闻止或特征相似之人前去就诊。”
另一名差役接着报:“三年前左右,京城治疗骨伤有名的医馆共九家,记录均己调阅。并无左小腿胫骨骨折、年龄特征与苏闻止相符的就诊记录。倒是有一两家有记录类似伤情,但患者皆是孩童或老者,且后续复诊记录清晰,对不上。”
线索再次中断。
沈忘忧有些失望:“都没查到?难道他那牙是自己补的?腿伤也是自己好的?或者……他根本没在京城看伤?”
谢无妄似乎并不意外:“若是刻意隐藏身份,自然不会在京城轻易就医。或许是在外地,或许……有私密的大夫。”他看向沈忘忧,“你那填充物的研究,可有进展?”
沈忘忧拿出几个小碟子,里面是不同药液反应后的残留物:“有点头绪,但还不确定。这东西不怕酸,遇强碱会缓慢溶解并变黄,灼烧时有一种奇怪的、类似松香混着某种矿物的气味……我翻了好多书,感觉有点像……有点像古书上记载的某种‘西域火漆’的配方,但又不太一样。还需要再试试。”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通报,部内最好的老工匠求见。
老工匠捧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呈上:“侍郎大人,小人竭尽所能,尝试了多种方法,终于将那碎片上的痕迹勉强拓印了下来。只是痕迹实在太浅太模糊,只能拓出大致轮廓,请大人过目。”
谢无妄接过宣纸,沈忘忧和冷月也立刻凑上前观看。
只见宣纸上,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一些断断续续、扭曲盘旋的线条。这些线条确实带有明显的古篆笔意,但过于残缺,根本无法辨认出完整的字形。
然而,在这些难以辨认的笔画中间,却清晰地拓印出了一个小小的、结构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像是一个扭曲的火焰形态,又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符文,透着一股古老而诡异的气息!
“这是……什么?”沈忘忧瞪大了眼睛,“不像字啊……是标记?符号?”
谢无妄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图案,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转身,从书案后的暗格中,取出一份加密的卷宗,快速翻到某一页。
那卷宗上,赫然画着一个与拓印图案几乎一模一样的符号!旁边还有标注:疑与数年前一桩涉及西域秘教、走私禁物的旧案有关,该教以火焰异符为标记,行事诡秘,心狠手辣,然始终未能抓获其核心成员……
苏闻止!古篆!西域火漆!神秘符号!西域秘教!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谢无妄缓缓抬起头,眼中寒光西射,一字一句道:
“看来,苏闻止之死,牵扯的远不止相府那么简单。”
“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隐藏极深、手段狠毒、图谋甚大的秘密组织。”
沈忘忧看着那诡异的火焰符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
西域秘教?听起来就好吓人!比钻殓房可怕多了!
这案子,真是越来越刺激了……也越来越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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