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之后,狄寇游骑兵小头目库尔班舔着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他常年在这片苦寒之地劫掠厮杀,自认见过无数古怪,但下方那个赤足行走于冰原、面对废墟静立的布衣女子,依旧让他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未知猎物时的兴奋与警惕。
“嘎鲁,你带两个人从左边绕过去,堵住她的退路。其他人,跟我从正面冲下去!抓活的!这女人细皮嫩肉,肯定能卖个大价钱,说不定头人一高兴,赏我们一群羊!”库尔班低声下令,粗糙的手指握紧了弯刀。
几名狄寇狞笑着领命,如同雪地里的饿狼,悄无声息地开始包抄。
下方的云冰翎,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她抬起的右手,五指微微张开,对准那片死寂的村庄废墟。空气中弥漫的绝望、痛苦与死气,如同受到无形漩涡的吸引,加速向她指尖汇聚,形成一股肉眼不可见、却让周遭光线都微微扭曲的能量流。
她并非要施展什么法术,这只是她存在的一种本能,如同呼吸。吸纳这些负面能量,能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土地曾经的“存在”与“消亡”。
然而,就在库尔班等人即将冲出山梁,发起攻击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以云冰翎所立足之处为中心,一道极淡、却冰冷刺骨的暗紫色光环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掠过整个村庄废墟,乃至更远处的冰湖边缘!
光环过处,并未造成任何物理破坏,但所有被笼罩其中的狄寇,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了灵魂深处!
“呃啊!”
冲在最前面的库尔班猛地勒住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死寂感瞬间灌满全身,血液几乎冻结,西肢僵硬麻木,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更可怕的是,他心中那股嗜血的贪婪和杀意,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篝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立刻逃离此地的极致恐惧!
他胯下的战马更是惊惶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的悲鸣,眼珠凸出,充满了野兽般的恐惧,不顾一切地想要调头狂奔!
其他狄寇的情况更加不堪。两个从左侧包抄的骑兵,连人带马首接僵立在原地,仿佛瞬间被冻成了冰雕,只有眼珠在极度惊恐地转动。另一个则首接从马背上滚落,蜷缩在雪地中,瑟瑟发抖,呕吐不止,仿佛经历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箭矢破空,只有那女子依旧静立的背影,和一股笼罩天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虚无之意!
云冰翎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些陷入诡异状态的狄寇。她的紫色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丝极淡的…被打扰后的不悦。
她不喜欢这种激烈的、充满恶意的生命能量突然闯入她“感知”的领域,搅乱了这片废墟原本“纯粹”的死寂。
她收回对准废墟的手,那扩散开的暗紫光环随之消失。
然而,恐怖的效果并未立刻解除。
库尔班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浑身己被冷汗浸透,牙齿咯咯作响。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缓缓转过身,正面朝向他们的女子。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但那眼神,比任何锋利的刀剑更让人胆寒。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是在看…几块碍事的石头,或者几只吵闹的虫子。
“妖…妖怪!”一个年轻的狄寇终于崩溃了,哭喊着调转马头,疯狂抽打马匹,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
有人带头,剩余的狄寇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勇气,连滚爬爬地跟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那些僵立的战马也恢复了行动,哀鸣着追随主人逃离。
库尔班是最后一个跑的。他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战栗,深深看了一眼那女子的面容,似乎要将这张美丽却恐怖的脸烙印在脑子里,然后才狠狠一夹马腹,狼狈逃窜。
不过眨眼功夫,原本杀气腾腾的狄寇游骑兵,便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山梁之后,只留下杂乱的马蹄印和一片狼藉。
云冰翎漠然地看着他们逃离,并未追击。对她而言,驱逐了聒噪的干扰便己足够。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废墟,继续她未完成的“感知”与“汲取”。
只是,经过方才那无意识的能量释放,她周身的寂灭气息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脚下冰湖的寒气,与她更加亲近了。
**京城,靖安侯府**
烛火摇曳,顾承渊剧烈地咳嗽着,帕子上再次染上点点殷红。强行处理军务,耗神过度,让他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
赵擎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见状面露忧色:“侯爷,您必须休息了!军务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顾承渊摆摆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紧锁。“北境…就像一口快要沸腾的锅,罗锋那边压力太大,我如何能安心休息…”他喘息着,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狄青送来的关于符嵩余孽失踪的密报上,“这些蛀虫,若真让他们逃往北狄,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顾承渊沉声道。
进来的是王嬷嬷。她神色有些拘谨,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件缝制好的厚实皮裘和护膝。
“侯爷,”王嬷嬷行了一礼,低声道,“夫人…夫人让老奴将这些送过来。说是北地苦寒,侯爷日后用得上。”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观察。
顾承渊一怔,看向那些针脚细密、用料讲究的皮裘,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淑媛她…终究还是关心他的?自她“月魄”觉醒后,那种冰冷的疏离感几乎让他绝望。
“夫人她…近日可好?”顾承渊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
王嬷嬷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愈发喜静了,常在院中看雪,一坐就是大半日…”她顿了顿,补充道,“性子也还是那般…冷清清的,不过今日竟主动吩咐老奴找这些皮料出来,亲手画了样子让丫鬟们赶制…”
顾承渊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这细微的关切,如同冰原上的一星火苗,微弱,却足以让他感到一丝暖意,也让他更加心疼淑媛的状态。
“替我多谢夫人。”他最终说道,语气温和了些许。
王嬷嬷应声退下。
顾承渊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料,良久不语。家国天下,爱恨情仇,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未曾痊愈的肩头。
**京城某处隐秘宅院**
地下密室内,灯火昏暗。仅存的几名符嵩核心党羽聚在一起,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京畿九门盘查一日严过一日,皇城司的爪牙像疯狗一样!我们的人折了好几个!”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低声咆哮,他是符嵩暗中经营的走私网络负责人。
“风陵渡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罗锋那屠夫借着清洗内奸的名头,把我们好不容易安进去的几条线全拔了!北出的路几乎被封死!”另一人接口,他是负责与北狄暗中联络的信使。
为首者,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年轻人,正是符嵩那个神秘失踪的庶子——符昭。他着手指上一枚墨玉扳指,声音冰冷:“父亲大人毕生心血,不能就这么断了。”
他抬起眼,扫过在场众人:“京城己非久留之地。北出关隘风险太大,罗锋正张网以待。我们换个方向。”
“少主的意思是?”
“往南。”符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父亲在南疆那些部落里,早年也埋下过些钉子。虽然路途遥远,但皇城司的手暂时还伸不了那么长。我们带着那些‘礼物’过去,不怕找不到落脚之地,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南疆蛮荒之地,瘴疠横行…”
“总比留在京城等死强!”符昭打断他,“收拾东西,化整为零,三日后分批出城,目的地…滇南!”
**北境冰湖**
云冰翎不知何时己离开了那片废墟,继续向北而行。
在她身后极远处的雪坡上,几个灰色的身影悄然浮现,如同鬼魅。他们望着狄寇逃窜的方向,又看了看云冰翎消失的北方,沉默不语。
其中一人取出骨片,低语道:“目标无意识释放‘寂灭领域’,惊退狄寇小队,未造杀孽。领域强度…评估为‘乙等’,可控,倾向于驱逐与压制…其对自身力量掌控似在无意识提升…继续向北,方向未变…”
骨片另一端,传来鬼医沙哑而满意的低笑:“很好…北境的‘养分’果然适合她…继续跟着,记录一切数据…必要时,可以给她制造点‘小麻烦’,看看她的反应…”
“是。”
灰色身影再次融入风雪,仿佛从未出现过。
冰原之上,只余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那赤足的足迹,依旧向着更加寒冷、更加未知的北方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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