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泽深处的夜,是凝固的墨,浓稠得化不开。寒意如同跗骨之蛆,透过湿透的粗麻布衣,钻入骨髓深处。云冰翎蜷缩在狭小的浅洞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沼的腐臭和肺腑灼烧般的疼痛。身体早己麻木,唯有怀中紧抱的琴囊和紧贴心口那个乌黑瓷瓶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锚点,提醒着她存在的意义。
“画骨……”
嘶哑的气音在死寂中逸散,如同毒蛇的吐信。瓷瓶在掌心紧握,冰冷刺骨,那微弱却致命的铁锈腥气,是她对抗这无边黑暗与绝望的唯一武器。莫老最后的眼神,顾承渊冰冷的审视,林婉儿娇媚的毒笑……无数画面在冻僵的意识里疯狂闪回,最终被这冰冷的瓶身强行镇压。
活下去。报仇。
这念头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搏动,微弱,却带着淬炼了仇恨与悲怆的千钧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终于艰难地撕开了荒泽边缘厚重的夜幕。灰蒙蒙的光线透过藤蔓的缝隙,吝啬地洒进浅洞。云冰翎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冻结的寒潭,深不见底。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感受着刺骨的麻木和遍布全身的擦伤火辣辣的痛楚。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如同生锈的傀儡,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泥浆干涸的碎裂声。
她爬出浅洞。晨光熹微,照亮了一片狼藉。泥沼在脚下泛着死寂的微光,茂密的荒草挂满冰冷的露珠,如同垂死的泪。她辨不清方向,只本能地朝着远离京城、远离昨夜火光的方向,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在泥泞和荆棘中跋涉。
饥饿、寒冷、伤痛……轮番折磨着她脆弱的躯壳。意识在模糊与清醒的边缘挣扎。她嚼着苦涩的草根,掬饮着泥洼里浑浊的水,用最原始的本能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每一步,都在荒泽的泥泞里留下带血的足迹,又被新的泥水迅速吞没。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升到中天,又缓缓西斜。就在她几乎要力竭倒下,成为这片死地又一具无名枯骨时,前方荒草丛生的边缘,隐约出现了一条被踩踏出来的、泥泞不堪的土路。路的尽头,影影绰绰显露出低矮土坯房的轮廓,还有几缕稀薄的炊烟,顽强地升向灰蒙蒙的天空。
一个破败的村庄。
云冰翎眼中没有任何欣喜,只有冰冷的警惕。她停下脚步,将怀中琴囊用藤蔓和湿泥仔细伪装、掩埋在一处隐蔽的树根下。然后,她撕下衣襟,沾着泥水,用力擦拭脸上、手上过于显眼的血污和污泥,又抓了几把湿泥胡乱涂抹在的皮肤和破烂的衣衫上,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在荒野里挣扎求生的、肮脏狼狈的流民乞丐。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跄着走向那个死气沉沉的村落。
村口歪斜的木桩上,拴着几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无精打采地甩着尾巴驱赶苍蝇。几个穿着同样破烂、面黄肌瘦的村民蹲在土墙根下晒太阳,眼神空洞麻木。云冰翎的出现,只引起了他们短暂的、毫无波澜的一瞥,便又归于死寂。贫穷和绝望,早己磨平了所有的好奇。
她走到村中唯一一口浑浊的水井旁,用破瓦罐舀了点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浑水滑过干裂冒血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
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井边浆洗衣物,木棒敲打湿衣的“砰砰”声单调而压抑。她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东头老张家的闺女……被牙婆领走了……”
“唉,能有什么法子?家里揭不开锅了,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有条活路……”
“丫鬟?说得轻巧!那靖安侯府……是吃人的地方!前些日子不是才打死了个……”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一个妇人惊恐地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是听说了,好像是姓莫的一个老乐师,说是犯了事,被活活打死了……丢到乱葬岗……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啧啧……造孽啊……”
“可不是!不过……听说侯府最近又在采买粗使丫头了,牙婆王妈妈这两天就在镇上……”
“再采买?谁还敢去啊……”
“总有活不下去的……给口饭吃,卖命呗……”
靖安侯府!
采买粗使丫头!
云冰翎握着破瓦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肋骨!机会!一个绝无仅有的、能够重新潜入那座地狱的机会!
粗使丫头……最低贱的位置,最繁重的劳作,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却也可能是……最致命的毒刺藏身之处!尤其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冰弦”己被驱逐、甚至可能葬身荒泽的时候!
她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瞬间爆发的、如同淬毒寒冰般的锐芒。脸上的污泥和麻木的表情,是她最好的伪装。
* * *
三日后,青石镇。
镇子比那荒村大了许多,却也灰扑扑的,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劣质桐油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一条浑浊的小河穿镇而过,河岸边挤满了简陋的窝棚和嘈杂的摊贩。
镇东头,一处还算齐整的青砖小院前,排着一条长长的、沉默而绝望的队伍。全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和半大孩子。她们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不安地绞着衣角,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几个穿着体面绸衫、眼神精明刻薄的牙婆,拿着藤条,如同挑选牲口般在队伍中来回走动,时不时粗暴地掰开某个女孩的嘴巴看看牙口,或者捏捏胳膊腿。
这里是牙行。也是通往地狱或……复仇之路的起点。
云冰翎排在队伍末尾。她脸上涂抹着刻意调制的、显得蜡黄病态的泥灰,头发用脏污的头巾包住,只露出小半张憔悴麻木的脸。身上的粗麻布衣打满补丁,散发着酸馊的气味。她微微佝偻着背,眼神低垂,双手粗糙龟裂,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活脱脱一个被生活蹂躏得只剩下麻木躯壳的贫家女。
“下一个!”一个颧骨高耸、嘴唇刻薄的牙婆尖声喊道,手里的藤条不耐烦地抽打了一下地面。
排在前面的一个瘦弱女孩被推搡上前。牙婆王妈妈(正是那日村民口中提及的)斜睨着她,伸出戴着金戒指的肥手,粗鲁地捏了捏女孩瘦骨嶙峋的肩膀,又掰开她的嘴:“啧,太瘦!没力气!牙口还行……家里几口人?死绝了没?”
女孩吓得瑟瑟发抖,语无伦次:“还……还有爹娘……弟弟……”
“拖家带口?滚!”王妈妈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下一个!”
女孩被粗暴地推开,跌倒在地,绝望地呜咽起来。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压抑的啜泣声、牙婆刻薄的呵斥声、藤条抽打皮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图景。
终于轮到了云冰翎。
王妈妈挑剔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她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仿佛在估算一块待价而沽的肉。云冰翎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做出极度畏惧的模样。
“抬起头来!”王妈妈命令道,声音尖利。
云冰翎缓缓抬头,眼神空洞麻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飞快地瞥了王妈妈一眼,又立刻垂下。
“嗯?”王妈妈似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眼神,眉头皱起。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这种境遇下该有的。她伸出戴着金戒指的肥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云冰翎的下巴,用力抬起,迫使她面对自己。
粗糙冰冷的手指带着浓烈的廉价脂粉气味,触感令人作呕。云冰翎强忍着反胃和本能的杀意,任由对方审视。脸上的泥灰和刻意的病容是她的第一道屏障。
“叫什么?哪来的?”王妈妈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
“阿……阿丑……”云冰翎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她刻意模仿了荒村听到的语调),“西……西边荒……荒村……发大水……爹娘……都没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阿丑?倒是个贴切的名儿!”王妈妈嗤笑一声,肥厚的手指用力掐了掐云冰翎的脸颊和胳膊,“嗯,骨头架子倒还结实,不像那些风吹就倒的货色!就是这脸……蜡黄蜡黄的,别有什么病吧?”她狐疑地凑近,似乎想闻闻有没有病气。我是高糕高糕的高糕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没……没病……”云冰翎瑟缩了一下,声音微弱,“就是……饿的……”
“哼!”王妈妈松开手,嫌弃地在自己的绸裙上擦了擦手指,“脏死了!”她挥了挥手里的藤条,“会干什么?劈柴?挑水?洗衣服?”
“都……都会……”云冰翎低声应道,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王妈妈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在权衡。这丫头虽然看着晦气,但胜在身板还算硬实,眼神也算“老实”(那空洞麻木被她解读为逆来顺受),关键是便宜。侯府要的是能吃苦耐劳的粗使丫头,又不是选美。
“行吧!算你一个!”王妈妈终于拍板,像敲定一笔买卖,“签死契!五年!包吃住,月钱五十文,年底结清!有异议现在滚蛋!”
“没……没有……”云冰翎的声音依旧麻木。
王妈妈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带她去按手印!按结实点!”她不再看云冰翎,转向队伍下一个,“下一个!磨蹭什么!”
冰冷的印泥按在粗糙的指尖,重重地摁在早己准备好的、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的卖身契上。鲜红的指印,如同一个屈辱的烙印,也像一滴凝固的鲜血。
云冰翎看着那鲜红的指印,眼神深处,一片冰冷的死寂之下,复仇的业火无声地燃烧。
* * *
三日后,靖安侯府,西角门。
沉重的黑漆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隙,露出门房一张睡眼惺忪、写满不耐烦的脸。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骡车。王妈妈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门房和一个穿着体面绸衫、三角眼、颧骨高耸的管事嬷嬷吆喝着:
“李嬷嬷!人我可给您送来了!都是按府上要求挑的,身家清白,老实肯干!您瞧瞧!”她指着身后骡车上挤着的七八个同样面黄肌瘦、惶恐不安的女孩,如同展示货物。
李嬷嬷(正是那日水榭呵斥云冰翎的王嬷嬷,如今升了管事)抱着双臂,挑剔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女孩们身上扫来扫去。她慢悠悠地踱步上前,伸出戴着银镯子的手,像验货般捏捏这个的胳膊,抬抬那个的下巴。
“这个太矮!”
“这个眼神飘忽,一看就不安分!”
“这个手太嫩,干不了粗活!”
她刻薄的点评毫不留情。
轮到云冰翎时,李嬷嬷的目光在她刻意蜡黄麻木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皱得更紧:“这个……看着就晦气!一脸病容!王妈妈,你莫不是把快死的病秧子也塞进来了?想讹侯府的钱不成?”
王妈妈脸色一变,赶紧赔笑:“哎哟我的李嬷嬷!瞧您说的!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这丫头就是饿的!身子骨结实着呢!您看她这手,”她抓起云冰翎粗糙龟裂、布满老茧的手展示给李嬷嬷看,“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力气大着呢!劈柴挑水不在话下!就是话少,老实!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李嬷嬷狐疑地又捏了捏云冰翎的胳膊,确实能摸到硬实的肌肉。她嫌恶地甩开云冰翎的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哼!但愿如此!要是手脚不干净,或者偷奸耍滑,仔细你的皮!”她恶狠狠地瞪了云冰翎一眼,随即挥挥手,“行了!都跟我进来!记住,进了侯府的门,就把那些乡下的腌臜气给老娘收干净!手脚麻利点!眼里要有活儿!少说话,多做事!听见没?!”
“听……听见了……”女孩们惶恐地应着,声音细若蚊蝇。
云冰翎低着头,混在队伍里,随着李嬷嬷踏过了那道象征着屈辱与深渊的门槛。
沉重的黑漆角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灰暗却自由的世界。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草木修剪后的清新、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属于权力和规矩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高耸的粉墙黛瓦,连绵的亭台楼阁,曲折的回廊通向深不可测的庭院。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一尘不染。几个穿着体面绸衫的丫鬟小厮步履匆匆地走过,目不斜视,脸上带着一种刻板的恭谨。
精致,奢华,冰冷,等级森严。如同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牢笼。
李嬷嬷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手里的藤条不时抽打一下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驱赶羊群:“都跟上!东张西望什么!小心剜了你们的眼珠子!”
女孩们吓得噤若寒蝉,紧紧跟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云冰翎走在最后,低垂着头,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毒蛇,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座用她亲人鲜血浇灌的府邸。春深苑的方向,听雨阁的方向,沧澜院的方向……每一处都刻印着血海深仇。
她的脚步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无声无息。粗糙的麻布鞋底摩擦着光滑的地面。袖中,空无一物。那瓶致命的“画骨”,被她用油纸和蜡密封了数层,连同那张断弦的古琴,一起深埋在荒泽某个只有她知道的、隐秘的泥沼深处。
她不需要武器。
她自己,就是淬了“画骨”的毒针。
李嬷嬷将她们带到府邸最西侧、靠近后墙的一处低矮院落。这里是粗使仆役的聚居地。空气中弥漫着柴火、泔水和廉价皂角的混合气味。院子地面坑洼,晾晒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几排简陋的土坯房,门窗破旧。
“都听着!”李嬷嬷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声音尖利,“以后你们就住这儿!西院丙字房!两人一间!每日卯时初刻(凌晨五点)起身,辰时(七点)前必须到各自当值的地方!厨房、浆洗房、柴房、马厩、净房(厕所)……哪里缺人手就去哪里!手脚都给我麻利点!眼里要有活儿!”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这群惶恐不安的新人,最后停留在云冰翎那刻意蜡黄麻木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对,就是你!一脸晦气的那个!叫什么阿丑是吧?以后,你就专门负责倒夜香、刷净桶!听清楚了没?!”
倒夜香!刷净桶!
这是府中最脏、最贱、最被人避之不及的活计!是李嬷嬷对她“晦气”外表的刻意羞辱和打压!
旁边的女孩们下意识地离云冰翎远了些,眼中流露出同情和庆幸。
云冰翎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空洞的表情,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让她去扫地一般寻常。她微微躬身,用嘶哑干涩的声音,清晰地应道:
“是,嬷嬷。奴婢听清楚了。”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屈辱和不甘,只有一种死水般的顺从。
李嬷嬷被她这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刻薄话卡在喉咙里,憋得脸色有些发青。她重重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记住!刷不干净,仔细你的皮!滚去丙字房最里面那间!跟那个哑巴春妮住!”她说完,像驱赶苍蝇般挥挥手,扭着肥胖的腰肢走了。
云冰翎在众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默默走向丙字房最角落那间低矮破旧的屋子。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霉味和药味混合着劣质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极其简陋,两张硬板床,一张瘸腿桌子。靠窗的床上,蜷缩着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压抑着咳嗽。
这就是那个哑巴春妮?
云冰翎没有出声,抱着李嬷嬷刚发下来的、同样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和粗布衣物,走到靠墙那张空着的硬板床边。床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稻草。
她放下东西,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间今后将成为她栖身之所的牢笼。墙角挂着蜘蛛网,窗纸破了好几个洞。简陋,肮脏,压抑。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窗。窗外,是侯府高耸的后墙和墙角堆积如山的垃圾。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洒进来一点,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窗台上厚厚的积尘。指尖沾满了灰黑。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沾满灰尘的手指,在布满污垢的窗棂上,极其隐蔽的角落,画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的刻痕。
那刻痕的形状,像一根折断的琴弦,又像一滴凝固的泪。
窗外的风,带着垃圾的腐臭和侯府深处的熏香气味,吹拂着她粗糙蜡黄的脸颊。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淬炼了仇恨与剧毒的寒潭。
画皮己入府。
画骨……正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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