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破裂的紫云莓，像一只诡异的紫色眼睛，死死“盯”着张美丽的鞋面。粘稠的汁液渗入帆布纤维，带着一股甜腻又涩口的古怪气味。
秃尾巴羊沉默地站在原地，那双羊眼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悲伤、警告，甚至还有一丝…歉意？
“几个意思？！”张美丽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跺脚，想把那紫色的“烙印”甩掉，声音都变了调，“这死羊！刚才用屎骂人，现在又冲我吐口水？！还专挑新鞋！林小雨！这能报工伤…不是，报羊损吗？！”
包老冲盯着那汁液，又快速翻动密码本，眉头紧锁：“紫云莓…父亲笔记里提到过，这种浆果含有某种特殊的生物碱，对‘γ样本’释放的信息素极其敏感，甚至能…中和或模拟其气息？”
马村长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汁液：“难道…难道这羊是意思是…美丽她…她被‘标记’了？！就像那些被引去石灰窑的羊一样？！”
“标记？！”张美丽尖叫，“标记什么？标记我好吃吗？！我警告你们我半年没洗澡了肉质酸涩毫无食用价值！”
林小雨却比较冷静，她蹲下身，用纸巾小心蘸取了一点尚未完全干涸的汁液，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立刻皱紧了眉头：“这味道…很怪。除了浆果本身的味儿，好像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类似檀香和…金属锈混合的味道？”
包老冲猛地抬头：“檀香？金属锈？父亲笔记里说，‘γ样本’的信息素特征就是‘腐朽的芬芳’！
这紫云莓汁里混合了那种信息素？羊是通过这种方式，把那种气味‘传递’给了表姐？”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远处石灰窑的方向，又传来一声更加清晰、更加饥渴难耐的尖锐嘶鸣，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
秃尾巴羊变得极度焦躁，开始用角不断轻拱张美丽，似乎想把她推离这个地方。
“它…它想让我走？”张美丽吓得声音发颤。
“不！”包老冲脑中灵光一闪，脸色更加难看，“它可能不是想让你走，而是…想让你把‘标记’带走！引开那东西！它在保护我们…或者保护更重要的东西？”
张美丽：“？？？所以我现在是羊形自走诱饵？！还是带味儿的？！”
危机当前，吐槽归吐槽，保命要紧。
“快！离开这儿！”林小雨当机立断，“先回我家老宅！那里偏，暂时安全！”
几人再也顾不上研究羊粪密码和紫云莓的深意，连滚爬爬地朝着林小雨家废弃的老宅方向跑去。张美丽跑得尤其卖力，感觉脚下那摊紫色汁液像是烧红的炭火。
秃尾巴羊没有跟来，它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而悲凉的“咩——”，随即转身，灵巧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那栋久无人居、破败不堪的老土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咳！林小雨你家是盘丝洞吗？”张美丽一边扇着灰尘一边抱怨，“这空气质量都快赶上包老冲的数学公式一样令人窒息了！”
包老冲却没理会，一进门就紧张地催促：“水！快拿水！把表姐鞋上的味道洗掉！”
林小雨翻箱倒柜，总算找出个积满灰尘的木盆和一個破了个口子的瓦罐，去院子里的老井打了点水。
张美丽把鞋脱下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扔进盆里搓洗。那紫色的痕迹异常顽固，而且一沾水，那股“腐朽的芬芳”似乎被激活了一样，变得更加明显了些。
“见鬼了！这什么玩意儿？羊屎牌固色剂？”张美丽骂骂咧咧。
包老冲焦急地环顾西周，忽然看到墙角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干枯的草药和花瓣。
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几种常见的、气味浓烈的植物可以暂时干扰微弱的信息素…
他冲过去一阵翻找，抓起一把干枯的薄荷和薰衣草，又看到一个小瓷瓶，标签模糊写着“玫瑰精粹？”。
“把这个混进去试试！”他把东西一股脑递给张美丽。
张美丽将信将疑，把干草草药揉碎了混进水里，又滴了几滴那疑似过期的玫瑰油。一股极其古怪混合气味升腾起来——薄荷的清凉、薰衣草的甜香、玫瑰的馥郁，底下还隐隐透着那紫云莓的甜涩和诡异的“腐朽感”。
“呕…”张美丽自己都快被熏晕了，“这调出来的是驱魔水还是招魂汤？隔壁村的狐仙都能给熏出来！”
然而，奇迹般地，鞋面上那顽固的紫色痕迹和气味，还真的被这更凶猛的味道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新的问题来了——这双湿漉漉、散发着诡异复合型气味的鞋，没法穿了。
“我现在光着脚咋办？”张美丽欲哭无泪，“这地上都是灰还有虫子！”
林小雨在屋里继续翻找，居然从她奶奶留下的旧木箱底，翻出了一双…鲜红色的、绣着俗气大牡丹的塑料拖鞋。
“喏，凑合穿吧。”林小雨把拖鞋扔过来。
张美丽：“……这审美是祖传的吗？穿上它我感觉下一秒就能去村口扭秧歌并成功吸引全村老光棍的目光。”
包老冲却看着那双红拖鞋，愣了一下，喃喃道：“红色…强烈的视觉信号…有时也能干扰某些依靠嗅觉或特殊视觉感知的生物…”
暂时处理了“气味标记”，但危机感并未解除。石灰窑那边的嘶鸣声虽然没再靠近，但也未曾远去，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林小雨眼神锐利起来，“得主动出击。既然那羊…或者说它背后的什么‘东西’，给了我们线索，又‘标记’了美丽，说明石灰窑非去不可。但得做好准备。”
她看向张美丽，忽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美丽姐，现在到你发挥特长的时候了。”
张美丽警惕地抱紧自己：“干嘛？我可不会用秧歌步吓退怪物！”
“你不是总吹嘘你的香水能迷倒众生吗？”林小雨从随身包里（天知道她为什么逃命还带着包）掏出几个小香水试用装瓶子，“来，用你手头这些材料，”她指指那盆味道诡异的水和剩下的干花草药，“还有你这双‘战靴’，调配一款终极‘驱怪香水’！或者至少是‘隐身香水’！”
张美丽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哟！小瞧你姐了是吧？论香味搭配，姐可是村口小卖部花露水销量冠军！”
她瞬间来了精神，也顾不上脏和累了，把盆端到桌上，开始把她那些名牌香水试用装（虽然都是过期的或者酒店顺的）一点点混进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el No.5 打底，凸显高贵气质…哦不好意思倒多了…再来点六神压压惊…薄荷薰衣草提神醒脑…玫瑰精油增添女人味…最后…来一滴我珍藏的，风油精！注入灵魂！”
她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化学实验，实际上捣鼓出的混合物颜色浑浊不堪，气味…己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包老冲默默退后了三步，马村长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
“完美！”张美丽得意洋洋地把最终产物灌进一个空了的香水瓶里，命名为“美丽牌乾坤一掷驱魔圣水”，“一会儿遇到那啥γ样本，姐喷它一脸！保证让它怀疑人生！”
就在她高举“圣水”洋洋自得时，也许是动作太大，也许是瓶子太滑，那瓶刚刚诞生的“圣水”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哎呀妈呀！”张美丽惊呼。
只见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角落里一个破旧的、布满蛛网的…老式扩音喇叭上！那是林小雨爷爷当年当生产队长时用的家伙事，据说电池早就烂里面了。
“哐当！”一声。
瓶子碎了。“圣水”淋漓尽致地泼洒了扩音喇叭一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滑稽的小意外时——
那扩音喇叭的指示灯，突然诡异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发出一阵刺耳的、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
“滋啦…滋啦…美丽…滋啦…驱魔…滋啦…”
它竟然…开始复读张美丽刚才最后喊出的那几个词！声音扭曲变形，在空旷破败的老屋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鬼啊！！！”张美丽第一个尖叫起来，差点蹦到包老冲背上。
包老冲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发现：“不是鬼！是那‘圣水’！里面的电解质…或者风油精…或者什么别的成分…激活了喇叭里残存的微弱电流？！”
马村长目瞪口呆：“这…这启灵素的影响…己经能…能隔空搞电子设备了？！”
林小雨却猛地看向窗外，脸色骤变：“嘘！别出声！”
屋外，不知何时，弥漫起一层淡淡的、诡异的紫色雾气。雾气之中，传来了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石灰岩？
而且，那咀嚼声，正伴随着扩音喇叭里断断续续的“美丽…驱魔…”的噪音，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朝着老宅逼近！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美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包老冲屏住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咀嚼声的频率和距离。马村长两腿发软，全靠扶着墙才能站稳。
林小雨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挪到窗边，从破旧的窗帘缝隙向外望去。
紫色雾气中，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难以名状的轮廓，正在院子外的篱笆处徘徊。它似乎被扩音喇叭的噪音和那混合了多种信息素的“圣水”气味所吸引，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那东西…好像不止一个…影子在雾气中晃动…
突然，那扭曲的轮廓停了下来，头部（如果那算是头部）的位置，猛地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光芒，首勾勾地“盯”向了林小雨所在的窗口！
林小雨吓得猛然后退，撞倒了一个空罐子，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屋外的咀嚼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声无比兴奋、无比饥渴的尖锐嘶鸣，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
“哐！哐！哐！”
那东西开始猛烈撞击脆弱的木篱笆！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桌上那个被“圣水”激活的扩音喇叭，在受到震动后，指示灯疯狂闪烁，竟然开始用最大音量、字正腔圆地、循环播放起来：
“美丽牌乾坤一掷驱魔圣水！买一送一！无效退款！”
“美丽牌乾坤一掷驱魔圣水！买一送一！无效退款！”
“美丽牌…”
张美丽：“！！！我艹！！！！”
包老冲看着窗外那即将冲破篱笆的恐怖身影，又看看桌上那个尽职尽责的“广告喇叭”，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促销力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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