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瀚洲那句“以祁太太的身份，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颁奖礼”，像一道冰冷的枷锁，透过电话线，重重地套在了慕青的脖子上。
刚刚因提名而升起的微弱喜悦和希望，瞬间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窒息感。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了“青芒”的存在，还要亲手将这点她小心翼翼守护的、属于她自己的微光，彻底扼杀，并贴上“祁太太”的标签，公之于众。
让她盛装出席，站在他身边，接受那些不知是嘲讽、探究还是怜悯的目光，亲眼看着原本属于“青芒”的荣誉，如何变成“祁太太”又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这比首接禁止她、摧毁她，更加残忍。
电话那头，祁瀚洲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留给她一片忙音和冰冷的绝望。
苏婉晴看着慕青瞬间失血的脸庞和骤然灰败下去的眼神，急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能去！青青！这绝对是个陷阱！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你！把你刚挣来的一点尊严踩在脚下！”
慕青缓缓放下听筒，手指冰凉。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陷阱？可她有选择吗？
拒绝？激怒他的后果，她承受不起。不仅是她，还有婉晴，甚至可能牵连到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版权官司和周昀那边。
顺从？穿着他挑选的华服，扮演他温顺的妻子，微笑着接受属于另一个“自己”的奖项？光是想一想，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将她淹没。她就像提线木偶，无论怎样挣扎，线的一端始终牢牢攥在那个男人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祁瀚洲的人开始频繁出入公寓。
顶尖造型团队带着一排排高定礼服和璀璨珠宝上门，恭敬地请“祁太太”挑选。设计师拿着软尺，小心翼翼地为她量尺寸，讨论着发型和妆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极尽奢华，却也极尽冰冷。没有人问过她喜欢哪一件，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她只是一具需要被精心打扮、用以展示祁先生权势和宠爱的物件。
慕青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被华服珠宝包裹、却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感到一阵阵陌生和恶心。
苏婉晴被完全排除在外，只能焦灼地在一旁看着，气得眼睛发红，却无能为力。每一次试图沟通，都被造型团队客气而强硬地挡开：“祁先生吩咐了，要给太太一个惊喜。”
惊喜？慕青心底一片冰凉。这分明是一场公开处刑前的准备工作。
期间，祁瀚洲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打电话。但这种沉默，比任何首接的压迫更令人窒息。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只需要乖乖配合演出。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颁奖礼的风声也开始隐约传来。有“知情人士”在小众论坛爆料，暗示近期颇受关注的匿名音乐人“青芒”真实身份惊人，可能与某豪门有关，颁奖夜或将揭晓真容，语焉不详却极具煽动性。
显然，有人不希望这场“好戏”悄无声息地进行。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准备将这场“祁太太”的登场，变成一场万众瞩目的审判秀。
祁家老宅。
祁宏远看着手下送来的关于颁奖礼的最新报告，包括祁瀚洲强制要求慕青以“祁太太”身份出席的安排，以及网络上前期预热的小道消息，脸上露出一抹深沉而冰冷的笑意。
“呵，我这个孙子，倒是会挑场合。”他着手中的紫檀木手串，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用这种方式宣告所有权，敲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女，倒是一步好棋。”
只是，这步棋，正好为他所用。
他看向垂手站在下方的助理，淡淡吩咐：“林薇薇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助理恭敬回答：“己经按照您的吩咐，通过特殊渠道和她取得了联系。她虽然还在医院‘休养’，但恨意未消，非常‘配合’。”
“很好。”祁宏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让她的人，颁奖礼那天也去凑凑热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给她安排妥当。务必让这场‘祁太太’的复出好戏，足够……精彩纷呈。”
他要借力打力。既然祁瀚洲要把那孤女推到台前，他就让她在聚光灯下彻底身败名裂，让祁瀚洲亲手捧起的人，变成砸向他自己脚的石头。看看到时候，他那个骄傲的孙子，还要怎么护！
“还有，”他补充道，“现场媒体的机位，多安排几个我们的人。角度要选好，务必捕捉到最‘生动’的画面。”
“是，老爷。”
颁奖礼前夜。
慕青试穿上了最终选定的一条银色流苏长裙。礼服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流光溢彩，奢华至极，却也冰冷得像一副铠甲，将她牢牢困住。
造型团队满意地离去，公寓里再次剩下慕青和苏婉晴两人。
苏婉晴看着如同瓷娃娃般美丽却毫无生气的慕青，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突然冲进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鞋盒，塞到慕青手里。
“青青，这个你明天穿在裡面！”苏婉晴的声音带着决绝，“他让你穿华服，没规定你里面穿什么吧？”
慕青茫然地打开鞋盒，里面躺着一双洗得有些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白色帆布鞋。
是她很多年前，还在上学时，用自己攒下的第一笔稿费买的。穿着它，她和婉晴一起跑过招聘会，去过孤儿院做义工，也在无数个夜晚，踩着它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装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双鞋，承载着她最真实、最自由的过去。
慕青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双旧帆布鞋，冰冷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抬起头，看向苏婉晴。
苏婉晴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亮得惊人：“青青，明天不管发生什么，别忘了你是谁。你不是‘祁太太’，你是慕青，是写出了《隙》的‘青芒’！华服珠宝是假的，聚光灯是假的，但你的才华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是真的！”
就在这时，慕青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连续弹出一条信息。
发信人是一个被加密处理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沉重的夜幕：
【小心林薇薇。颁奖礼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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