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台灯悬成一枚暖月亮，光落在粥谱上时，像给泛黄的纸页敷了层薄霜。杜九娘的指尖划过“莲子百合粥”的字迹，母亲当年写的批注边角卷着毛边——“米淘三遍，水过指节”，墨迹里还嵌着粒干硬的米浆，是某次熬粥时溅上的，如今成了岁月的痣。
手机屏幕亮着，青蓝弹幕在玻璃上淌得轻，像冥河刚化的冰。“刘俊杰”的私信框突然跳出来，字体淡得快散：“破镜台的镜，偷人执念——我当年见的，是给你爹做笔录的自己。” 指节猛地攥紧，纸页被掐出浅痕，父亲的脸撞进脑子里：铁窗后他瘦得脱了形，却还笑说“九娘的粥最香”，而刘俊杰就站在旁边，警服扣子扣得严丝合缝，眼神冷得像块冰。
她想敲“你为啥不翻案”，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落了“真魂咋认”。发送键青蓝得刺眼，像烧到一半的纸钱。刚发出去，弹幕区飘来缕暖黄，是“九娘的粥”：“丫头，粥谱第五页，火别急，要焖。” 那颜色和周围的青蓝隔了层人间烟火，像灶上温着的粥，裹着点母亲的体温。
翻到第五页，米淘三遍的步骤旁，母亲画了三个小三角，每个三角里都蜷着个像“水”又像“火”的符号。突然想起城隍庙的柱子，欧阳清瑶祖辈刻的符文边角也有这样的三角，只是那时没细看——这符号比柱子上的少道横，像没烧开的水，缺了点活气。
手机震了，刘俊杰的回信弹出来：“真魂沾人间气，你带的东西里，有能焐热它的。” 低头看桌角的保温杯，母亲生前用的，里面剩着几粒干米，沉在杯底像小颗的星。突然懂了，母亲说的“火别急”，不是熬粥的法子，是让她用“人间的温”去破镜里的寒。
把城隍庙带的符纸压在粥谱上，符纸边缘还沾着子时的露水，没干透的地方泛着潮。两个三角重合的瞬间，符纸突然亮了，淡光顺着符号的纹路爬，像粥锅里冒的热气。手机屏幕的“寅时破镜台”预告变了，淡红规则后多行小字：“辨魂需借三淘米，镜中温处是真容。”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敲玻璃，轻得像谁在叩门。抬头时，手机屏幕里映出自己的影——可那影没笑，反而皱着眉，警服领子立着，是刘俊杰当年表白被拒的模样。猛地按灭屏幕，指尖还在抖：原来“偷执念”，是偷最恨的人的模样，让你对着镜里的仇人，乱了心神。
粥谱夹里掉出张旧照片，母亲在厨房熬粥的背影，围裙沾着米糠，灶台的火光映在她发梢，暖得像团小太阳。背面写着“九娘二十岁生日”，下面压着个小三角，和粥谱上的一模一样。贴在手机背面，青蓝光透过相纸，符号突然清晰，像灶火映在墙上的痕，软乎乎的。
手机又震了，孟十娘的机械音飘出来，带着电流的杂：“寅时三刻前找‘无恨之魂’，超时则意识被镜吞——提示：禁带死物，除‘带温的念想’。” 把照片塞进卫衣口袋，指尖碰到保温杯的陶瓷壳，凉里裹着点米粒的温，像母亲当年递粥时的手。
青蓝弹幕里，突然闪过个模糊的影。穿旗袍的女人，领口绣着柳纹，背对着屏幕整理衣襟——认得那旗袍，姚家祖传的款式，上次在城隍庙的符纸上见过同样的纹路。影晃了晃就消失了，留条淡青弹幕，快得像道闪电：“你娘的符号，解不开所有陷阱。”
握紧保温杯，指腹蹭过杯身的碎花——母亲当年贴的，摔碎杯盖后，她用碎花纸粘了个，说“碎了也能凑活，像日子似的”。把粥谱折好放进背包，符纸夹在里面，隔着布都能感觉到那点淡光，像颗小火星。手机屏幕再亮时，“九娘的粥”又飘来暖黄：“丫头，粥好了要掀盖，别闷着魂。”
寅时的钟声从远处来，一下下敲在心上。把手机揣进兜，背包里的粥谱、照片、符纸轻轻撞，像母亲在耳边说“别怕”。手按在门把上，冰凉的金属让她清醒——镜里的虚魂再像仇人，也得闯进去。不为刘俊杰的线索，只为父亲那句没说完的“粥香”，只为母亲藏在符号里的温。
走到楼道口，声控灯亮了，光落在台阶上像铺了层薄银。夜风从楼道窗钻进来，裹着楼下老槐树的落叶碎香，混着卫衣上残留的粥气——那是前晚熬粥时沾的，母亲的味道还没散。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槐树下支小灶熬粥，米香缠着凉凉的槐花香飘满整条巷子，她总笑着刮她的鼻尖：“槐花开时熬的粥，能养人也能养心，以后你要是怕了，就想想这香味。”那时父亲还在，会坐在旁边帮母亲递干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眼神软得像粥里炖烂的莲子。
手机突然又跳两条消息：“九娘的粥”弹来的暖黄弹幕沾着点烟火气：“丫头，第三遍淘米水别倒，留着浇槐树苗，像留着念想——镜里再冷，也别忘心里的温”；“刘俊杰”的私信字迹实了些，末尾还沾着个淡青的小三角，和母亲符号有几分像：“镜里会有爹的影子，是残魂在等你，我当年值夜班时，见过他对着铁窗念叨‘九娘要好好的’，他要是知道你在查案，肯定会等你。”
指节因攥紧保温杯泛白，声控灯忽闪时，墙上影子被拉得细长，像镜中即将浮现的虚魂。深吸口气，指尖触到手机屏幕上青蓝的副本入口，凉得像冥河的水，可怀里保温杯的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母亲的手轻轻托着她的掌心。心里默念“爹、娘，我能行”，点开入口的瞬间，杯里干米轻撞陶瓷壁，叮当作响，像母亲当年熬粥时，锅里莲子咕嘟冒泡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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