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光像被揉碎的冥河碎冰，裹着杜九娘跌进破镜台时，第一缕触感是古镜的凉。石制台座悬在深不见底的虚空中，三十三面铜镜以北斗七星的轨迹绕成圈，镜面蒙着层薄如蝉翼的雾，雾里浮着细碎的暗纹，像谁哭花的妆，又像熬粥时结在锅边的米霜。最中央那面铜镜足有一人高，铜框上刻着半枯的槐花纹，纹路缝隙里嵌着点淡黄——是母亲当年熬粥时，溅在围裙上的米浆色，经年累月，竟嵌进了冥府的铜器里。
她刚站稳，手机就震得指尖发麻，青蓝弹幕像潮水般涌在屏幕边缘，最顶端是刘俊杰的私信：“镜影是孟十娘用灵脉纳米机器人造的幻，别碰刻柳纹的镜，那是姚瑶的陷阱——”字体比上次实了些，却仍飘着虚边，像被冥风吹得要散，末尾还沾了个极小的警徽符号，是他当年的警号最后两位。话音未落，左侧第三面铜镜突然亮了，暖黄的光里映出穿警服的身影：刘俊杰站在看守所铁窗下，手里攥着泛黄的笔录本，笔尖在“杜父认罪”那行字上反复描，墨痕晕开，像滴在纸上的泪，而铁窗后，父亲正望着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疲惫的叹。
“你明明知道……他没偷那些古董。”杜九娘的声音发颤，攥着保温杯的手更紧了，杯壁的碎花贴纸硌着掌心，是母亲当年亲手贴的，摔碎杯盖后，她总说“碎了也能凑活，像日子似的”。镜里的人终于回头，警服的扣子崩了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是高中时她见过的那件：“灵脉会的人把你娘的病历拍给我看，说我不画这个勾，透析机就会停。” 画面突然碎成波纹，切到医院走廊——母亲躺在病床上，头发白了大半，输液管里的液体慢得像爬，护士的声音飘得远，却字字扎心：“刘警官，费用欠了三天，药房说再欠就停药了。”
眼眶骤热时，指尖触到保温杯的温，才想起母亲在弹幕里说的“火别急”。她慌忙掏出粥谱，第五页的三角符号在青蓝光里亮了，城隍庙带的符纸压上去，淡光顺着符号纹路爬，像粥锅里冒的热气，裹着点槐花香。手机又震，“九娘的粥”的暖黄弹幕钻出来，在青蓝里格外显眼：“丫头，把杯里的干米撒在镜前，槐花开时晒过的米，能勾住真魂，别让虚影缠了身。”
拧开保温杯，几粒干米落在石台上，米粒上还沾着点杯底的粥渍，是前晚熬粥时剩下的。刚触到镜面反射的光，米尖竟冒出的芽，根须像细线，往铜镜里钻。中央大镜突然“嗡”地颤，雾散了些，飘出熟悉的粥香——是莲子百合粥的味，母亲总在她高考前熬，说“百合安神，莲子养心”，那时父亲会坐在旁边，帮母亲剥莲子，指尖沾着莲心的苦，却笑着说“九娘考去哪，我们就搬到哪”。
“找刻三叶槐的镜，逃生符在背面，符角有我画的小三角。”刘俊杰的私信又弹来，这次字体更实了，末尾沾了片槐花瓣图案，“姚瑶会装成送符的NPC，她的符没有三角，还会沾灵脉的青蓝光。” 杜九娘顺着铜框逐面看，果然有七面镜刻着槐叶，其中一面的叶纹里藏着细如发丝的黑符，像被人用指甲故意划上去的，而镜角的铜绿里，隐约能看见个小三角，是用指甲刻的，深浅不一，像没刻完的心事。
刚走近那面镜，镜面突然炸出白光，姚瑶的身影从光里跳出来。她穿那件绣柳纹的旗袍，领口的柳纹是金线绣的，是姚家祖传的款式，上次在城隍庙的符纸上见过同款纹路。她手里举着张黄符，符纸飘到杜九娘面前，带着点冷香：“快拿这个，子时一到，镜里的冤魂就会出来吞人，我是来帮你的。” 杜九娘的目光落在符角——没有母亲的三角纹，反而嵌着点青蓝，像极了孟婆汤里的纳米机器人，在光下泛着冷光。
“你娘的粥香破不了孟十娘的幻术。”姚瑶的脸突然扭曲，旗袍的金线变成黑绳，缠在她身上，“你爹当年坑我家的古董，把假的说成真的，害得我爷爷气病去世，我凭什么让你活着出去？” 周围的铜镜全亮了，映出无数个杜父的影：有的在粥锅前搅米，手背沾着米浆；有的在牢房里写日记，笔尖断了还在写；有的站在槐树下，手里举着片花瓣，像在等谁——可所有影子都对着她摇头，嘴型慢慢拼出“别信”，声音轻得像风。
“丫头，洒淘米水！瓶在粥谱夹第三层，是当年淘第三遍的米水，留着浇槐树苗的。”母亲的弹幕裹着热气飘来，带着点焦急。杜九娘慌忙翻开粥谱夹，第三层果然藏着个小瓷瓶，瓶身刻着“槐粥引魂”，是父亲当年亲手刻的，瓶塞是槐木做的，闻着有淡淡的香。拔开瓶塞，淘米水洒在镜面上，青蓝幻境瞬间碎了，像冰遇了热，中央大镜的槐花纹里，淡黄的光涌出来，聚成母亲的身影：她系着碎花围裙，围裙上沾着米糠，手里端着白瓷粥碗，碗沿沾着槐花瓣，“真符在中央镜背，用符纸贴住镜心的黑纹，那是孟十娘的锁魂符，贴住了镜里的冤魂就不会出来了。”
身影淡去时，中央铜镜的背面向外转，黄符藏在槐花纹后，符角果然有个小三角，和粥谱上的一模一样，符纸边缘还沾着点米香，像母亲刚放在粥锅里温过。杜九娘刚要伸手，铜框突然“咔嗒”响，弹出细如牛毛的黑针，针尖泛着青蓝的光，是灵脉金属的颜色。她往旁躲，怀里的符纸却自己飞起来，像被风托着，精准贴在镜心黑纹上，黑针瞬间化灰，落在石台上，像碎了的烟灰。指尖触到符纸时，温温的，像母亲刚从灶上端下来的粥碗，还带着点灶火的暖。
手机突然响了孟十娘的机械音，带着电流的杂，像从冥府深处传来：“破镜台通关，下一关枉死城——规则：子时前找到‘无冤符’，别信穿灰衣的人，他们是被意识控制的傀儡，会偷你的活人气。” 青蓝光开始收，像退潮的冥河，杜九娘低头看保温杯，里面的米芽长到了杯口，的芽尖顶着点黄，像粥里炖烂的莲子，根须还缠着点铜镜的铜绿，像带了点冥府的凉。
“枉死城的灰衣人是灵脉会的傀儡，我当年在那当值时，见过他们抓冤魂，把残魂塞进纳米机器人里，当燃料用。”刘俊杰的私信飘在屏幕上，这次字体很实，没有虚边，末尾多了行小字，“你娘的粥谱第十页，有防傀儡的符，是她当年跟隔壁老道士学的护魂咒，画在手腕上，傀儡就碰不到你了。” 暖黄弹幕最后跳了次，“九娘的粥”写着：“丫头，到了枉死城，闻见槐花香就停下来，娘在那等你，给你温着粥，还放了你爱吃的莲子，没去芯，有点苦，却能醒神。”
青蓝光彻底退去时，杜九娘站在楼道口，声控灯的光落在石台上，米芽还沾着镜的凉，槐花香却没散，缠在她的袖口，像母亲的手轻轻牵着她。她摸了摸怀里的逃生符，又攥紧保温杯，指腹蹭过杯壁的碎花，心里突然定了——不管下一关有多少灰衣傀儡，不管“无冤符”藏在多深的暗处，只要带着母亲的槐粥香、父亲的念想，总能找到。手机屏幕暗下去前，她看见刘俊杰私信旁的“仇恨值”从58变成了52，像块冻了多年的冰，终于开始慢慢化，而屏幕角落，“九娘的粥”的头像亮着，像盏小灯，一首照着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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