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像被揉碎的冥纸，在石桌边缘缠成半透明的纱。杜九娘站在桌前，指尖的手机还残留着城隍庙柱子上符文的淡温——那是欧阳清瑶祖辈刻下的封印，旁侧极小的“刘”字，像颗没洗干净的饭粒，粘在她关于“赎罪”的模糊认知里。碗里的孟婆汤泛着极淡的靛蓝，不是阳间任何一种液体的颜色，倒像把深夜珍妃井里的水，连同井壁上的青苔影，都缩在了这只缺了口的白瓷碗里。
她低头，本该映出自己脸的汤面突然凝住。
不是她的轮廓——是刘俊杰。30岁的刘俊杰，警服领口别着支没摘帽的钢笔，肩章上的星花泛着冷光，眉峰拧成她高中时最熟悉的怒色。那是他在巷口拦住她，手里攥着张匿名举报信的草稿，说“你爸做古董生意早晚要出事”时的表情；是他被她怼“你就是因被拒怀恨”后，摔门而去时的侧脸；不是死后私信里，那些带着颤音、连标点都透着愧疚的“对不起”。
“汤要趁热喝。”无脸的孟婆NPC机械地重复，袖摆扫过石桌，带起的风让汤面晃了晃，刘俊杰的怒容里突然掺进了丝极淡的痛苦——像她在首播回放里见过的，他死前醉酒撞向电线杆时，眼里闪过的那瞬悔意。
手机屏幕猛地亮了，青蓝弹幕像冷雨般砸下来，最顶端的“刘俊杰”ID闪着急促的红光，字体抖得几乎连不成句：【刘俊杰】：别喝！盯着我的影！这汤是抽反抗意识的——我当年喝过后，连“错案”两个字都想不起来！连你爸在看守所咳血的样子，都快忘了！
杜九娘的指尖攥紧手机，塑料壳硌得掌心发疼。父亲在铁窗后瘦得脱形的脸，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别恨俊杰，他有苦衷”的声音，突然和汤面里刘俊杰的怒容叠在一起。她想起刚进黄泉TV时，弹幕区“刘俊杰”ID旁那个“仇恨值：58”的标识，想起他私信里“规则漏洞在亲属残魂”的提醒——这碗汤，绝不是孟十娘说的“忘忧水”。
不远处的阴差拖着锁链走过，链环上挂着的“闯关失败者”铭牌泛着灰光。有个穿碎花裙的女人刚仰头喝完汤，眼睛里的光像被抽走的烛火，嘴角机械地重复“我愿意投胎”，连手指被锁链磨出血都没反应。杜九娘的心沉了沉——那是被抽走反抗意识的模样，是孟十娘想要的“温顺意识燃料”。
她凑向碗沿，鼻间突然钻进丝极淡的金属味。不是铁，是更细的、像被风吹动的蛛丝——碗沿浮出无数极小的银线，在靛蓝汤面的映衬下，泛着灵脉特有的淡金纹路。那些银线其实是无数微型机器人，小到要用指尖挡住青雾才能看清，它们在瓷面上慢慢拼出“意识提取”的残缺符号，其中半段纹路，竟和城隍庙柱子上欧阳清瑶祖辈的封印符文，有重合的弧度。
“是含灵脉的纳米机器人……”她突然想起首关时，汤里倒影是刘俊杰残魂的瞬间——孟婆汤不是汤，是“意识提取器”，这些机器人靠吞噬活人的反抗意识存活，而刘俊杰的残魂，因为喝过这汤，还残留在机器人的程序里。
作者“李昀轲”推荐阅读《奈何桥直播间规则破局的女主播》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汤面里的刘俊杰怒容突然变了，眉峰的怒意慢慢散成愧疚，像被雨水泡软的墨，晕开他35岁时醉酒后的样子——她在新闻里见过，他摔在电线杆下，手里还攥着张她父亲的旧照片。【刘俊杰】的弹幕还在闪，这次字体稳了些：【刘俊杰】：我的残魂在汤里！引它们去咬碗底的封印——城隍庙的符文能暂时困它们！
杜九娘指尖轻点汤面，银线突然躁动起来，像闻到血腥味的蚂蚁，朝着她指尖的方向涌。汤面的倒影扭曲得更厉害，刘俊杰的脸在靛蓝里忽明忽暗，时而怒，时而愧，像把他这五年的恨与悔，都煮成了汤里的浮沫。她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粥要熬到浮沫散”，突然明白——这些残魂的情绪，就是破解机器人的钥匙。
“阴差！她要毁汤！”旁边突然传来个尖细的声音，是个穿古装的闯关者，眼里闪着讨好的光，正朝着阴差挥手。杜九娘心里一紧，指尖更快地划向碗底——碗底果然有个极小的封印缺口，是城隍庙符文的另一半，像是有人故意刻在那的。
银线顺着她的指尖，涌到碗底的缺口处，碰到符文的瞬间，突然发出极细的“滋啦”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靛蓝的汤面开始褪成透明，那些纳米机器人缩成一团银球，被符文困在缺口里，动弹不得。汤面里的刘俊杰倒影慢慢淡去，最后留下一行极淡的字，映在瓷碗上：“下关铜镜，姚瑶会装成NPC。”
无脸孟婆的袖摆顿了顿，机械音突然变调，像扰的收音机：“检测到规则漏洞……闯关者杜九娘，利用残魂情绪干扰灵脉纳米机器人……暂判通关。”石桌突然下沉，碗里的透明液体渗进地底，只留下那团被符文困住的银球，在青雾里闪着微弱的光。
杜九娘攥着手机后退，青雾里传来孟十娘冰冷的机械音，不是对着她，像是对着某个隐藏的设备：“意识提取失败率上升17%……标记杜九娘生辰八字，重点监控。”手机震动了下，是条私信，发件人是“刘俊杰”，内容只有一句话：“姚瑶的旗袍领口有柳家旧纹，别信她指的铜镜——我当年查过姚家的案，他们和‘灵脉会’早有联系。”
青雾慢慢散了，前方出现一扇朱红的门，门上刻着“枉死城”三个字，门楣上挂着的灯笼泛着青蓝的光，像极了珍妃井里的夜。杜九娘回头看了眼石桌，那团银球还在闪，刘俊杰的残魂应该还困在里面——他欠她父亲的，终究是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在还。
她握紧手机，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壳传过来，像母亲生前给她暖手的温度。朱红门后传来隐约的铜镜反光，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下一关，枉死城的铜镜，姚瑶在等着她，而刘俊杰的私信，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青雾在她身后重新合拢，石桌上的银球突然闪烁了下，拼出个极小的“谢”字，然后便沉寂在冥府的冷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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