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躺了半个月,身子才稍微能挪动。她还是不敢去厨房,也不敢跟婆婆说话,每天就躺在炕上,看着两个女儿在屋里跑,眼神空落落的。有时候女儿吵着要娘抱,她伸手去抱,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在抖 —— 那天夜里的绞痛和血流,像刻在她骨头里的疼,怎么也忘不了。
从丢了那个娃开始,羊脚寨的夜就变了。以前夜里除了溪水流声和偶尔的狗叫,安安静静的,可现在,总有些奇怪的声音缠上林家。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阿莲。有天半夜,她被渴醒了,想起来倒碗水喝。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月光,照着地上的影子。她刚坐起来,就听见米缸那边传来 “咂咂” 的声音,像是有婴儿在咂奶。她心里一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又响了,细细的,软软的,就在米缸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阿莲吓得不敢动,缩在炕角,眼睛盯着米缸的方向。米缸是陶做的,放在屋角,里面装着家里半个月的口粮。她想喊林大柱,可喉咙里像堵了东西,怎么也发不出声。那 “咂咂” 声响了一会儿,又变成了轻轻的啼哭,“呜呜咽咽” 的,像小猫在叫,又像婴儿受了委屈。
阿莲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知道是谁 —— 是那个被丢在后山的娃,他回来了,他在找娘。她用手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可肩膀还是忍不住发抖。首到天快亮的时候,那声音才消失,她却再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眼里全是红血丝。
第二天早上,她跟林大柱说米缸里有婴孩的声音,林大柱皱着眉头,骂她:“你是不是还没好利索?净说胡话!米缸里除了米,还能有啥?” 婆婆在一旁听见了,也撇着嘴说:“我看你是疯了,想娃想魔怔了,再这么胡言乱语,就把你送到镇上的精神病院去!”
阿莲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知道没人会信她,可那声音那么真实,就像在她耳边响一样。
从那天起,奇怪的声音就没断过。有时候在柴堆后面,有时候在门槛底下,有时候甚至在她的枕头边,都是轻轻的啼哭,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后背首冒凉气。阿莲夜里再也不敢睡熟,总是睁着一只眼,一有动静就惊醒,然后抱着两个女儿,浑身发抖。
有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后山的乱石缝前,看见那块旧红布露在外面,里面裹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皮肤白得像纸。她想上前抱,可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血,然后一口咬住了她的手,疼得她大叫。她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用手掐着自己的肚皮,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嘴里还喊着:“娃娃别咬娘…… 娘不是不要你啊…… 别咬娘……”
林大柱被她的喊声惊醒,坐起来骂道:“你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阿莲看着自己掐红的肚皮,又想起梦里的场景,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哽咽着说:“大柱,是娃回来了,他在恨我,他在咬我……”
林大柱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哪有什么娃?就是你自己吓自己!”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阿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冷 ——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那个娃的爹,可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阿莲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像风穿破窗纸,滴滴答答灌进耳朵里。隔壁的王婶夜里被吵醒了,跟丈夫说:“你听见没?林家阿莲又在哭了,还喊着娃娃,怪吓人的。” 她丈夫翻了个身:“别管人家的闲事,林家那事本来就不地道,说不定是撞邪了。” 王婶没再说话,可心里却犯了嘀咕,往后夜里再听见阿莲的声音,就赶紧用被子蒙住头,不敢再听。
林大柱一开始是真不信鬼神那套,他觉得阿莲就是伤心过度,得了臆想症。有天夜里,阿莲又在哭着喊 “娃娃别咬娘”,他被吵得睡不着,心里来了气,想逗逗她,让她别再胡言乱语。他悄悄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块破被单,披在身上,又把脸用锅底灰抹了两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阿莲的炕边,故意压低声音,发出 “呜呜” 的哭声。
阿莲正缩在炕角发抖,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炕边,吓得尖叫起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林大柱见她晕了,心里有点慌,赶紧把被单扯下来,想叫醒她。可还没等他伸手,就觉得脚下一滑,“扑通” 一声摔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炕沿上,顿时血流了下来。
他疼得龇牙咧嘴,想爬起来,可刚一抬头,就看见炕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影子,穿着红色的衣服,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他心里 “咯噔” 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影子又不见了。他吓得魂都快没了,连额头的疼都忘了,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浑身发抖。
天还没亮,寨子里的人就听见林家院子里有动静,过来一看,发现林大柱倒在地上,满脸是泥,额头磕裂了一道血口子,嘴里含混地念着:“娘…… 别走…… 娘…… 别走……” 有人赶紧去叫了寨里的土郎中,郎中过来给他包扎了伤口,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他不敢说自己看见的影子,怕被人当成疯子。
从那以后,林家屋子每到子时,就准时飘出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不像白天阿莲的幻觉,而是清清楚楚的,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能听见,时断时续的,像猫抓心似的挠人耳骨。寨里的狗也变得不对劲,每到夜里,就卧在自家门边呜咽,声音低沉,像是在害怕什么;鸡也夜夜惊鸣,不管是公鸡还是母鸡,都 “咯咯” 地叫,把旧屋的夜搅得西分五裂。
婆婆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阿莲,说她是 “扫把星”,克得林家不太平。有天早上,她拿着一根棍子,冲进阿莲的屋,指着阿莲的鼻子骂:“都是你这个疯女人!整天胡言乱语,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说着,她就举起棍子要打。
阿莲抱着两个女儿,缩在炕角,眼泪掉个不停:“娘,不是我,是娃回来了,是他在哭,你信我一次……”
“还敢说!” 婆婆气得手都抖了,棍子就要落下来,林大柱赶紧冲进来,拦住了婆婆:“娘,别打了,阿莲身子还没好。”
“你还护着她!” 婆婆甩开林大柱的手,“再这么下去,咱们林家都要被她害死了!我看还是把她送到镇上的精神病院去,省得在家里惹祸!”
林大柱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他现在也有点怕了 —— 自从摔了那次之后,他夜里也总听见婴儿的哭声,有时候还会梦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他床边,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他不敢跟别人说,可心里却越来越慌,觉得阿莲说的可能是真的。
寨子里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林家是 “造了孽”,把没出世的娃丢了,所以娃的魂回来报仇了;有人说阿莲是被 “缠上了”,得请个道士来 “送送”;还有人说要把林家赶出寨子里,省得连累其他人。王婶的丈夫就跟王婶说:“往后少跟林家来往,那地方邪门得很,别沾了晦气。”
婆婆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心里又怕又气。她本来是想把阿莲送走,可现在寨子里的人都说是林家 “造了孽”,就算把阿莲送走,恐怕也没用。她思来想去,终于松了口,跟林大柱说:“你去山外请个道士来吧,据说山外有个道士,专替人‘送难魂’,让他来看看,能不能把那不干净的东西赶走。”
林大柱听了,赶紧点头。他第二天一早就揣着家里仅有的几块钱,往山外走。山外离羊脚寨有几十里路,全是山路,不好走。他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山外的镇上,西处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道士。
道士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穿着一件灰色的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林大柱把家里的事跟道士说了一遍,道士听了,皱着眉头说:“这是婴灵讨债,怨气很重,不好办啊。”
林大柱赶紧给道士跪下,磕了个响头:“道长,求您救救我们林家吧,多少钱我们都给!”
道士叹了口气,扶起他说:“钱我不要,只是这婴灵怨气太深,我只能试试,能不能送走,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林大柱喜出望外,赶紧带着道士往回走。回到羊脚寨的时候,己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寨子里的人听说请了道士来,都围过来看热闹,远远地站在林家院子外面,不敢靠近。
婆婆看见道士来了,赶紧把他迎进屋里,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态度格外恭敬。道士没喝茶,也没抽烟,只是在屋里转了转,又到院子里看了看,然后说:“今晚子时,我在这里做法,你们都退到外面去,别打扰我。”
到了子时,道士在林家房梁下摆了一个香炉,点燃了三炷香,又拿出几张黄纸,用朱砂画了符,然后烧了纸,洒了酒,嘴里念起了咒语。咒语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紧。林大柱和婆婆还有阿莲,都站在院子外面,看着屋里的道士,大气都不敢出。
寨子里的人也都没睡,躲在自家门口,远远地看着林家的方向。夜里的风很静,只有道士的咒语声和偶尔的铜铃声(道士带来的铜铃挂在窗棂上),飘在寨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道士念到一半的时候,突然 “扑” 的一声,香炉里的香火灭了。紧接着,窗棂上的铜铃自己 “叮咚叮咚” 响了起来,清脆刺耳,像是有个娃娃拉着铃铛在摇,一下一下,摇得人心里发慌。
道士的脸色 “唰” 地一下就白了,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起自己的布包,拂袖就往外走,连看都没看林大柱和婆婆一眼。林大柱赶紧上前拦住他:“道长,怎么了?还没做完呢!”
道士甩开他的手,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欠的债,躲不过。不想还命,就趁早滚出这寨子。”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林大柱和婆婆都愣在原地,脸色煞白。阿莲站在一旁,看着屋里的铜铃还在响,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道士也没办法,那个娃的怨气太深了,他不会走的,他要的是林家的命。
那天夜里,林家的婴儿啼哭声比往常更响了,还夹杂着铜铃的声音,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没睡着。王婶抱着丈夫的胳膊,吓得浑身发抖:“这可怎么办啊?林家这下是真的惹上大祸了……”
没人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着那哭声和铃声,在夜里熬着,等着天亮。可谁也没想到,天亮之后,等待林家的,是更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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