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像是灌了铅。那些从地下伸出来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腿，还有头发，把他一点点往裂缝里拖。裂缝里的寒气越来越重，腐烂的水草味也越来越浓，他甚至能看到裂缝里黑漆漆的东西在动，像是无数条没头的蛇，又像是无数个泡得发胀的人影。
“爹，救我！” 小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他看着林满仓，希望爹能像以前一样，护着他，把那些可怕的东西赶走。
可林满仓只是站在那里，举着油灯，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看着他被往裂缝里拖。“小虎，别害怕，” 林满仓的声音很温柔，可在小虎听来，却比那些鬼叫还吓人，“下去吧，下去陪那些人，你的魂能让铁更结实，这是好事。”
“我不！我不下去！” 小虎拼命挣扎，可那些手抓得太，他的皮肤被指甲抠破，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地上，又被裂缝吸了进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在一点点被抽走，身体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鸡叫。“喔喔喔” 的鸡叫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像是一道光，刺破了黑暗。那些抓着小虎的手突然松了，裂缝也慢慢合拢，地上的青石板恢复了原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虎 “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抬起头，林满仓己经不见了，油灯放在地上，还亮着，那把锄头靠在墙角，铁头依旧亮得吓人。
他不敢再待，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家跑。回到家，他一头扎进被窝里，蒙着头，浑身发抖，首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小虎是被娘的哭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走出屋，看见娘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哭得撕心裂肺。“满仓，你咋就这么走了？你让我和小虎咋活啊？”
小虎心里 “咯噔” 一下，他跑过去，问：“娘，咋了？爹咋了？”
娘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指着铁匠铺的方向，说：“你爹…… 你爹他没了……”
小虎顺着娘指的方向看去，铁匠铺的门大敞着，村里的人围在门口，议论纷纷。他跑过去，挤过人群，看见林满仓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他手里还攥着那把锄头，木柄上的符号被血染得通红，铁头亮得能映出人影。
林满仓己经没气了，他的皮肤皱巴巴的，像块脱水的老木头，全身的血像是被抽干了，嘴唇干裂，脸色青黑，跟小虎昨晚在铁头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咋会这样？咋会这样？” 村里的王婶抹着眼泪，“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就没了？”
“肯定是那把锄头闹的！” 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指着林满仓手里的锄头，“我早就说过，那锄头不对劲，带着邪气，现在好了，满仓被它害了！”
小虎站在旁边，看着爹的尸体，心里又怕又难过。他想告诉大家，昨晚发生的事，想告诉大家，爹是被那些鬼手害死的，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 他怕大家不信，更怕那些鬼手会再来找他。
村里人把林满仓的尸体抬进了屋，准备办后事。娘哭得晕了过去，小虎守在娘身边，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起昨晚爹说的话，想起那些鬼手，想起那条裂缝，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可更让他害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他的手变得越来越凉，皮肤也慢慢失去了血色，像爹的手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一点温度，跟从地下伸出来的鬼手一样凉。
“小虎，你没事吧？” 二柱走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担心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虎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不敢告诉二柱，他怕自己也会像爹一样，变成那种没有温度、没有血色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的人忙着给林满仓办后事。娘一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小虎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他不敢再去铁匠铺，甚至不敢靠近那条巷子，他怕再看到那些鬼手，怕再听到那些鬼叫。
可怪事还在继续。
有天晚上，小虎躺在床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 “叮叮当当” 的打铁声，跟爹平时打铁的声音一模一样。他吓得赶紧蒙住头，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刺得他耳膜发痒。他还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细细的，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断断续续的，很可怜。
他知道，那是他的哭声，是昨晚被鬼手拖的时候，他自己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他问村里的人，昨晚有没有听到打铁声和哭声。可村里的人都说没听到，只有二柱说，他也听到了，还看到铁匠铺里有光，像是有人在里面打铁。
“我不敢去看，” 二柱脸色发白，“我怕看到满仓叔的鬼魂。”
小虎没说话，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他知道，爹的魂还在铁匠铺里，还在打铁，还在喂那把锄头。
林满仓的后事办完后，娘的情绪稍微好了点。她看着小虎，叹了口气，说：“小虎，咱们离开老林村吧，这里不是咱们待的地方了。”
小虎点了点头，他也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恐惧的地方。可就在他们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村里的人发现，小虎不见了。
有人说，小虎是自己跑了，怕被那把锄头害了；有人说，小虎是被他爹的鬼魂带走了，去陪他爹了；还有人说，小虎是被那把锄头吸走了魂，变成了铁匠铺里的影子。
只有二柱知道，小虎是怎么不见的。那天早上，他去溪边挑水，路过铁匠铺门口，看到铺子里的青石板上有个洞，黑黢黢的，飘着股水草味，像通着山脚下的那条溪。他还看到，有一只苍白的手从洞里伸出来，抓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往洞里拖，那个人影穿着小虎的衣服，正是小虎。
二柱吓得赶紧跑回了家，没敢告诉任何人 —— 他怕那些鬼手会来找他。
从那以后，没人再敢靠近铁匠铺。巷子里的狗不叫了，可一到阴雨天，总能听见里面传来 “叮叮当当” 的打铁声，还有那个孩子的哭声，细细的，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在雨里飘来飘去，听得人心里发毛。
那把锄头还在铺子里，靠在墙角，铁头越来越亮，像是能吸光，木柄上的符号被血浸得发黑，笔画越来越清晰，像一条条小蛇，在木柄上爬。
有天晚上，村里的一个酒鬼路过铁匠铺，想进去找点酒喝。他推开门，刚走进去，就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没了声音。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发现他倒在铁匠铺门口，脸色青黑，眼睛瞪得溜圆，手里还攥着一块铁屑，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从那以后，更没人敢靠近铁匠铺了，连路过都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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