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雾在清晨浓得化不开，像一块浸了水的白棉布，裹得人喘不过气。林诗涵背着奶奶连夜缝的碎花布包，站在老宅门口，看着周浩然把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塞进轿车后备箱。箱子拉链没拉严，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像是被血浸过的绸缎，在雾里泛着冷光。
“诗涵，东西都带齐了吗？” 父亲走过来，把一沓叠得整齐的零钱塞进她口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颤抖。他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蜘蛛网，“到了温州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要是不舒服，立马让周叔叔送你回来。”
林诗涵点点头，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说不出话。她回头看了眼老宅，二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窗帘后面盯着她，那目光冷得像冰，顺着脊椎往骨头缝里钻。
周雅婷走过来，身上喷了股浓烈的香水，盖过了雾里的霉味，却让人更恶心。她伸手理了理林诗涵的刘海，指尖划过额头时，林诗涵感觉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诗涵的。” 她笑着对父亲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的灰黑色污垢，在清晨的光线下看得更清楚了。
轿车是辆旧款的黑色桑塔纳，车身布满划痕，像是被树枝刮过，又像是被指甲抠过。周浩然打开车门时，一股腥气从车里飘出来，像是死鱼混着铁锈的味道，林诗涵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车里咋有股怪味？” 父亲也闻见了，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周浩然搓了搓手，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前几天拉了点海鲜，没来得及洗，委屈诗涵坐前面吧，前面通风。”
林诗涵被安排在副驾驶，周雅婷坐在她旁边，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盒子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像是缠绕的蛇。车子发动时，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了几下，最后停在 “0” 的位置，可发动机明明在响，车轮也开始转动。林诗涵盯着仪表盘，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往上涌 —— 她昨天在学校刚学过，仪表盘坏了的车是不能上路的。
“周叔叔，仪表盘好像坏了。” 她小声提醒。
周浩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冰：“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坐着就行。”
车子驶出青溪镇时，林诗涵看见奶奶站在村口的老樟树下，手里拿着爷爷生前用的烟斗，烟斗里没装烟丝，却冒着淡淡的青烟。奶奶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她的名字，可风声太大，什么都听不见。她想开窗挥手，周雅婷却突然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别开窗，外面风大，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周雅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林诗涵低头，看见周雅婷的指甲涂成暗红色，指甲缝里沾着点黑色的东西，像是干了的血。
车子在雾里开了很久，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路边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树枝像干枯的手，在雾里晃来晃去，像是要伸进车窗抓她。周浩然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车轮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歪斜的痕迹，像哭花的脸。
“周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到温州啊？” 林诗涵问，她的肚子开始饿了，口袋里父亲塞的零钱硌得她大腿疼。
周浩然没说话，周雅婷从木盒子里拿出块饼干，递到她嘴边：“先吃点饼干垫垫，很快就到了。”
饼干是暗红色的，上面撒着层白色的粉末，闻起来有股甜腻的腥气，和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林诗涵想起奶奶说的 “别接他们给的东西”，摇摇头往后退：“我不饿。”
周雅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她把饼干放回盒子里，冷笑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林诗涵的心猛地一沉，她攥紧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偷偷按亮手机屏幕，想给父亲发个定位，却发现手机没信号，屏幕上只有一行乱码，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车子突然拐进一条小路，路面坑坑洼洼，车身颠簸得厉害，像是要散架。路边的树越来越密，阳光根本透不进来，周围暗得像傍晚。林诗涵看见路边立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的字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认出 “王家村” 三个字。
“周叔叔，这不是去温州的路吧？”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周浩然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磨木头：“快到了，朋友家在村里，婚礼就在这办。”
林诗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想起爷爷去世前说的 “新娘子”，想起周雅婷手里的木盒子，想起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气。她突然意识到，周浩然和周雅婷根本不是带她去温州做花童，他们是在带她去一个陌生的村子，一个可能藏着阴谋的地方。
车子在一座破旧的院子前停下，院子的大门是用黑色的木头做的，上面刻着和周雅婷木盒子上一样的蛇形花纹。凡梦散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大门两侧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上蒙着层灰，看起来很久没挂过了，可灯笼里的蜡烛却亮着，火光在风里摇曳，映得门上的蛇形花纹像是活了过来，在慢慢蠕动。
“到了，下车吧。” 周浩然打开车门，一股更浓的腥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檀香的味道，像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
林诗涵坐在车里不肯动，她的手紧紧抓住安全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回家，我不去了。”
周雅婷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车外拖。林诗涵尖叫着挣扎，指甲抓伤了周雅婷的手背，却被她更用力地按住。“别闹！” 周雅婷的声音变得尖利，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再闹我就把你扔在这，让野狗吃了你！”
林诗涵被拖下车，膝盖磕在石头路上，疼得她眼泪首流。她抬头看了眼院子里，院子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些暗红色的布，像是盖尸体用的。院子尽头有间屋子，窗户里透出红色的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吟唱声，调子古怪，和她在老宅里听见的哼唱声一模一样。
“走！” 周浩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那间屋子拖。他的手很凉，像是冰做的，攥得她胳膊生疼，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林诗涵拼命挣扎，她看见院子角落里堆着些黑色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个小小的棺材，棺材上刻着和大门上一样的蛇形花纹，每个棺材前面都摆着个小小的牌位，牌位上的字被红布盖着，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
“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到底是谁？” 她哭喊着，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没人回应她。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吟唱声突然停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带进来吧，时辰快到了。”
周浩然和周雅婷像是得到了指令，拖着重物一样把林诗涵拖进屋子。屋子里面摆满了红色的绸缎，墙上挂着两幅模糊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穿着古代的嫁衣，脸被一层白雾遮住，看不清样子。屋子中央放着个红色的轿子，轿子上绣着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很华丽，可凑近了能闻到轿子里飘出的腥气，和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坐下。” 周雅婷把林诗涵按在一张红色的椅子上，从木盒子里拿出一根红色的绳子，开始绑她的手腕。绳子很粗，勒得她手腕生疼，像是要嵌进肉里。
林诗涵看着周雅婷的脸，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你们要杀我吗？”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周雅婷笑了，笑声尖锐得像鬼叫：“杀你？太便宜你了。你要做我们家的‘花童’，陪我们家少爷一起‘结婚’，这样你爷爷也能安心了。”
“爷爷？” 林诗涵愣住了，“爷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周浩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布袋子，袋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你爷爷生前欠了我们家一条命，现在该你还了。” 他把布袋子放在林诗涵面前，“这里面是你的新衣服，穿上吧，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诗涵看着那个布袋子，突然想起爷爷去世时手腕上的黑绳，想起周雅婷递过来的奶糖，想起老宅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气。她终于明白，从周浩然和周雅婷租下二楼的那天起，她就己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爷爷的死，只是这个陷阱的开始。
“我不穿！我要回家！”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周雅婷死死按住。周雅婷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针上穿着红色的线，她抓住林诗涵的手指，把针扎进了她的指尖。
“啊！” 林诗涵疼得尖叫起来，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滴在红色的椅子上，像是开了一朵小小的红花。
“别挣扎了，没用的。” 周雅婷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你爷爷收下那根黑绳开始，你就注定是我们家的祭品了。”
林诗涵看着自己指尖的鲜血，又看了看屋子里红色的绸缎、红色的轿子、红色的绳子，突然觉得眼前的红色都变成了血的颜色，空气里的腥气越来越浓，像是有无数的血在她周围流淌。她的头晕了起来，耳边传来那古怪的吟唱声，还有周浩然和周雅婷的笑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是催命的符咒，让她越来越绝望。
她想起父亲说的 “每天打电话”，想起奶奶站在老樟树下的身影，想起青溪镇的雨和老宅的木头门槛。她后悔了，后悔答应来温州，后悔没有听奶奶的话。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被困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被困在这间充满血腥和诡异的屋子里，等待她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屋子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院子里的红灯笼，火光摇曳，映得窗户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像是有无数的鬼在外面游荡。林诗涵的指尖还在流血，鲜血滴在地上，慢慢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流向屋子中央的红色轿子。她仿佛听见轿子里传来低低的叹息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等着她，等着她成为这场冥婚的花童，成为一个永远被困在这里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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