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就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看着门口那串渐渐消失的水痕，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把这件红衣处理掉，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想起老人们说过，邪物怕火，只要一把火烧了，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找出家里的煤油，那是平时点灯用的，只剩下小半瓶，他却觉得不够，又翻箱倒柜找出一瓶白酒，准备一起倒上去，确保能把红衣烧得连灰都不剩。
白天，他像个游魂一样在村里晃荡，眼睛红红的，见人就躲。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和好奇，没人敢跟他说话。他走到村东头的老道士家门口，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敢敲门。他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怕老道士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击垮他最后一点心理防线。
傍晚时分，周老三回到家，天色己经擦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走到院里，把红衣从藤椅上扯了下来。红衣依旧湿漉漉的，冰冷刺骨，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还带着一股河泥的腥气。
他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把红衣扔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倒上煤油和白酒，然后拿出火柴，划亮一根，哆哆嗦嗦地扔了过去。
“呼”的一声，火苗瞬间窜了起来，舔舐着红衣，发出“噼啪”的声响。干燥的煤油和白酒让火势越来越旺，熊熊火焰包裹着红衣，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红衣在火焰中扭曲、变黑、卷曲，很快就化成了一团焦黑的灰烬，被风吹得西散飘开。
火光照亮了周老三的脸，他盯着灰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烧了……终于烧了……”他喃喃自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蹲在地上，看着灰烬被风吹散，首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屋。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以为噩梦终于结束了。
可这轻松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深夜里，他又被那熟悉的声音吵醒了。“老三……老三……我好冷……”
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清晰得仿佛就在他耳边吹气，湿冷的气息钻进脖子，冻得他一哆嗦，瞬间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来，心脏“咚咚”狂跳。这声音……怎么还在？红衣不是己经被烧了吗？
他颤抖着点亮油灯，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那声音却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就在屋里回荡。“老三……我好冷……”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火堆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被风吹得西散。可当他抬头看向门口的竹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件红衣，那件明明被烧成灰烬的红衣，竟然完好无损地挂在竹竿上！
红衣依旧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更诡异的是，红衣的边缘带着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烧过，可主体却依旧红得刺眼，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她没走……她根本没走！”周老三浑身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崩溃。他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把红衣扯下来再烧一次，可手刚碰到红衣，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传来一阵剧痛，吓得他赶紧缩回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竟然出现了几个水泡，像是被高温烫伤的。“不可能……不可能……”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彻底慌了神。
他突然想起村里老道士以前说过的话。那是很多年前，他跟人打架受伤，去老道士那里讨草药，老道士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你这性子太烈，迟早要惹祸。记住，有些东西不能碰，尤其是水边的红衣，那是淹死鬼的执念，穿红衣跳水的，怨气最重，是要找替身的，你不还她执念，她就缠你到死……”
当时他只当耳旁风，现在却字字句句都刻在心上。找替身……她要找替身……
周老三再也撑不住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朝着村东头的老道士家跑去。路上黑黢黢的，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却不敢停下，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冰冷的气息如影随形。
老道士家的门紧闭着，周老三“砰砰”地使劲敲门，声音嘶哑地喊：“道士！老道士！开门！快开门！”
敲了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老道士探出头来，看到是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了然。“我就知道你会来。”
“大师，救救我！救救我！”周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抓住老道士的裤腿不放，“我被水鬼缠上了！红衣水鬼！她要杀我！您帮帮我，多少钱我都给！”
老道士叹了口气，打开门让他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昏暗的油灯下，老道士坐在蒲团上，看着瑟瑟发抖的周老三，缓缓开口：“你惹上的是红衣水鬼，穿红衣跳水死的，怨气最重。这种鬼，不是普通的冤魂，她带着强烈的执念，要找一个替身才能投胎，你拿了她的衣，就等于接了她的执念，她自然要缠着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周老三哭着说，“我把她的衣服烧了，可她又弄出来一件，我实在没办法了！大师，您救救我！”
老道士闭上眼睛，手指掐着诀，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脸色凝重地说：“她死得不甘，怨气太重，己经跟你结了因果。你这些年占的水、毁的田，都是欠的债，现在她来讨了。”
“我还！我还！”周老三连忙说，“我把欠的水都还上，我给村里人赔钱，我给她烧纸钱，只要她能放过我，我啥都愿意做！”
“晚了点，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老道士叹了口气，“你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要把冲垮的水渠修好，把欠各家各户的水都补上，再去河边摆上香火，做场道场，诚心忏悔，或许她能饶你一命。记住，一定要诚心，要是再耍花样，神仙也救不了你。”
周老三连连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了！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他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老道士家，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可一想到那双湿漉漉的脚和那个冰冷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抖。
他以为自己会照老道士说的做，可骨子里的蛮横和自私却不允许。回到家的路上，他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要给那些人补 water？凭什么我要给一个鬼做道场？他们平时不都怕我吗？现在肯定是看我倒霉，故意联合起来骗我！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住。他想起老王家被冲垮的水渠，想起村里人看他的眼神，想起老道士凝重的表情，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想让我低头？没门！”周老三恶狠狠地说，“不就是个鬼吗？我就不信她能把我怎么样！”
他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走向村北的水口，那里有老王家临时搭的一个稻草棚，用来守着水渠放水。他看着那个稻草棚，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咒我！”他嘴里念叨着，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了一把干草，猛地扔向稻草棚。
干燥的稻草瞬间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周老三站在路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稻草棚，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还破口大骂：“是不是你们告的状？想让我死？没门！我周老三就不信这个邪！”
火光照亮了他狰狞的脸，也照亮了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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