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的大汉疫区，初冬的风裹着消毒水的味道，钻过社区活动室的窗缝，落在米砚石冻得发红的指尖上。他怀里的玛瑙石“七天咒”还在发烫，像颗被焐了整夜的红豆，热度顺着衣襟渗进皮肉——与方才张大爷晕厥时的灼烫不同，此刻多了丝绵柔的痒，像有细弱的光在石芯里醒了。
活动室的木凳上，张大爷双目紧闭，脸色像褪了色的宣纸，嘴唇泛着青灰，方才还微弱的呼吸，此刻几乎细得摸不着。江紫媄跪在凳旁，白大褂下摆沾了些灰尘，她指尖搭在老人腕上，眉头微蹙：“脉搏细速，是降压药断服引发的休克，得立刻找到他的常备药。”她语速稳得像秋日的流水，手里己摸出急救包，针头利落刺入老人静脉，推注葡萄糖的动作没有半分颤抖，唯有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沾在脸颊，显露出几分紧绷。
“药！老叔的药呢？”刘婶扑在一旁，哭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早上还见他揣着药瓶，怎么就找不着了？”林晓雨也急得团团转，翻遍了老人随身的布包，只摸出半块干硬的馒头和一张揉皱的核酸检测卡，卡上米砚石用毛笔题的“米”字，此刻在慌乱中显得格外醒目。
米砚石站在圈外，看着江紫媄专注的侧脸，又低头看向怀里的玛瑙石——那抹红褐的石面，竟渐渐透出淡青色的光，像晨雾里的柳丝，轻轻绕着他的指尖转。突然，石光猛地一亮，从他衣襟里钻出来，飘向张大爷的胸口，像有生命般绕着老人心脏的位置转了两圈，然后猛地向上扬起，朝着活动室门外的楼道飘去。
“往那边！”米砚石下意识喊出声，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他没顾上解释，抬脚就追着青光跑，指尖还残留着石光的余温，脑海里像被塞进了个模糊的念头：跟着它，能找到药。
“米大叔，你去哪儿？”林晓雨连忙跟上，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焦急的眼睛，“你知道药在哪儿？”刘婶也收了哭声，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嘴里念叨：“活菩萨指引的路，准没错！老叔有救了！”
楼道里没开灯，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拐角处亮着，灰尘在光里飘成细小的絮。青光飘得不快，像在刻意等他，每到一个拐角就停顿一下，淡青色的光斑落在灰墙上，像撒了把碎玉。米砚石跟着它走到三楼杂物间门口，青光突然停住，在积满灰尘的木门上绕了个圈，然后缓缓消散在门缝里，只留下一缕极淡的青气，在空气中慢慢化开。
“是这儿。”米砚石伸手推开门，吱呀的门轴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杂物间里堆着旧衣柜和破纸箱，霉味混着陈年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循着刚才青光消散的方向摸索，手指在旧衣柜后面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个铁制的药箱，巴掌大小，盒身上贴着张泛黄的胶布，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张记”两个字，正是张大爷的姓。
他把药箱抱出来，铁盒上积的灰厚得能画出印子，他用袖口擦了擦，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瓶降压药，标签上的日期还很新，旁边放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藏于柜后，防丢失”，字迹与胶布上的一致，显然是老人怕药被偷，特意藏在这里的。
“找到了！”米砚石抱着药箱往回跑，怀里的玛瑙石还在发烫，比刚才更暖了些，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楼道里的应急灯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他跑过贴满防疫通知的墙，跑过堆着消毒物资的角落，心里第一次有了种清晰的感觉：这石头，不是汴梁城里那些供人赏玩的顽石，它能指路，能救人。
回到活动室时，江紫媄刚为老人测完血压，见他抱着药箱进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伸手接过：“快，把药倒出来。”刘婶连忙递来温水，江紫媄小心地将一粒降压药喂进老人嘴里，又用棉签蘸着水他的嘴唇。没过多久，张大爷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的药……藏在柜后……没丢吧？”
“没丢没丢！”刘婶握着老人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多亏了米大哥，跟着光找到的！老叔，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张大爷转动眼珠，看向米砚石，又看了看他怀里微微发光的玛瑙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力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江紫媄为老人重新测了血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血压回升了，暂时稳住了，等下联系救护车送医院观察。”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米砚石怀里的玛瑙石上，那抹淡青色的光己经弱了下去，只在石面上留着一层极薄的光晕，像蒙了层雾。“刚才的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是这石头发出来的？”
米砚石摸了摸怀里的石头，指尖传来的暖意很实在，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光，只是跟着光走，就找到了药箱。”他不懂什么是“灵力”，也记不起汴梁城的过往，只知道这颗石头，在他想救人的时候，帮了他。
活动室的窗户外，传来志愿者喊着“做核酸”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和大人的安抚，是疫区里寻常又鲜活的声响。米砚石看着江紫媄为老人整理被角的动作，又低头看着怀里的玛瑙石，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大汉”，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石头是暖的，救人是踏实的，就连江紫媄刚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他说不出的温和，像春日里晒在石头上的阳光。
“谢谢你。”江紫媄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不管这石头是什么，你帮了张大爷，也帮了我们。”米砚石没说话，只是把玛瑙石攥得更紧了些，石面上的光晕，似乎又亮了一点，像在回应他的心意。
远处的救护车笛声越来越近，混着风里的消毒水味道，飘进活动室的窗。米砚石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还有很多不懂的东西要学，还有很多陌生的事物要适应，但只要怀里的石头是暖的，只要还能帮到像张大爷这样的人，他想，留在这儿，或许是件值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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