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消毒水的清冽，漫过社区广场的核酸棚。米砚石揣着玛瑙石“七天咒”站在梧桐下，指尖还留着昨日在江紫媄防护服上写“安”字的墨香——那管狼毫被他仔细裹在青布巾里，和奇石贴在一处，像是把文人的骨血与玄幻的暖意捆成了随身的念想。
“米叔，今日教你‘掌中镜’的真用处，可不是让你当玉牌揣着的。”林晓雨蹦到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亮时，米砚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仿佛那方亮得通透的玻璃里，会跳出汴梁市集的吆喝声。他记得昨日晓雨说这是“传讯之物”，可他总觉那光影流转，像极了宣纸上未干的淡墨，稍碰就会晕开。
晓雨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保是江紫媄穿防护服的侧影，眉眼藏在护目镜后，却能看出握测温枪的手稳得很。米砚石的指尖轻轻蹭过屏幕，像摸过一块刚剖出的暖玉，怀里的玛瑙石忽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他心口那点说不清的悸动。“这是江医生？”他声音放轻，怕惊散了屏上人的影子。
“是呀，上周社区拍的志愿者合影，我截了给你当屏保，方便你记着——哦不对，你本来就记着。”晓雨促狭地眨眨眼，指尖在屏幕上划动，“你看，点这里是‘解锁’，像开你当年藏奇石的木匣；点这里是‘微信’，就是咱们现代的‘飞鸽传书’，江医生他们都在这上面发消息呢。”
米砚石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图标，忽然想起汴梁城驿馆外的铜铃，有信来的时候，铃会响得清脆。他试着按晓雨说的，用指腹点了图标，界面弹开时，他吓了一跳，怀里的玛瑙石也跟着颤了颤——置顶的对话框里，“江紫媄”三个字像用朱砂写的，下面跟着一行小字：“今日重症转运需协助，志愿者可于九点到社区门口集合。”
“这字……不用墨？”他指着屏幕上的宋体字，语气里满是疑惑。在他的认知里，凡字皆需笔砚，哪怕是驿站的急报，也得有墨香沾着纸页的糙气。晓雨笑着拿过他的手，教他用拇指在屏幕上滑动：“这是‘触屏’，比毛笔快，你看，往上滑能看之前的消息，往下拉能刷新——就像你翻字帖，想找哪页就哪页。”
米砚石学得认真，指腹在玻璃屏上磨出细微的声响，像他当年在宣纸上练“刷字”时，笔锋蹭过纸纹的动静。可指尖的冰凉总让他不踏实，首到看到江紫媄发的另一条消息：“昨日老人用药需核对，麻烦米叔今日帮忙整理清单。”他忽然顿住，怀里的玛瑙石骤然暖了起来，像是有团细碎的青光在石皮下流转，顺着他的衣襟往上爬，贴在手腕处，温得像江紫媄昨日递给他的测温枪枪身。
“怎的突然不动了？”晓雨推了推他的胳膊，“是不是又看入迷了？”
“这‘传书’，能回吗？”米砚石抬头，眼里亮着细碎的光，像当年在汴梁古玩店看到一块好灵璧石时的模样。他想告诉江紫媄，清单他定会整理得工整，像他当年抄《书史》那样，一笔一画不潦草；还想告诉她，今日清晨他路过药房，闻着药香，又想起她救老人时的模样，手稳得让人心安。
晓雨手把手教他打字，米砚石的拇指在键盘上磕磕绊绊，像初学走路的孩童。“安”字打了三遍才对，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宋体“安”，忽然想起昨日在江紫媄防护服上写的毛笔字——那字带着墨的厚重，裹着他对“平安”的祈愿，而屏幕上的字虽轻，却能隔着几栋楼，传到她眼里。他犹豫了片刻，又加了两个字：“米在。”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怀里的玛瑙石“嗡”地一声轻响，暖得更甚，像是在替他开心。晓雨凑过来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米叔，你这回复也太简洁了，跟你写毛笔字似的，惜字如金。”米砚石却不管，只盯着对话框，像守着汴梁城等待驿差的信使，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没过多久，屏幕忽然亮了，江紫媄的头像跳了出来，回复只有三个字：“谢米叔，待归。”
“待归”——这两个字像两粒暖玉，落在米砚石的心口。他想起汴梁的家，书房里堆着的奇石，每次他外出寻石归来，管家总会在门口候着，说一句“先生归了”。如今隔着千年的时光，在这满是消毒水味的疫区，有人告诉他“待归”，怀里的奇石还暖着，这让他忽然觉得，这陌生的现代，好像也有了点“家”的模样。
“米叔，发什么呆呢？张奶奶找你呢！”晓雨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抬头，看见独居的张奶奶扶着墙，手里攥着个旧手机，急得眉头皱成了团。米砚石立刻迎上去，怀里的玛瑙石还带着余温，他下意识把手机揣进怀里，护住那点暖意。
“米大哥，你帮我看看，这‘传讯器’怎么没声了？”张奶奶把手机递给他，声音发颤，“我孙子在方舱医院，每日都给我发‘语音’，今日没响，我怕他出事……”
米砚石接过手机，那是个旧款的按键机，外壳磨得发亮，像他当年用了多年的砚台。他想起晓雨教他的“调音量”，试着按了按侧边的按键，可屏幕依旧黑着。怀里的玛瑙石忽然又烫了起来，这次的暖意更清晰，像有根细弱的光丝，从石里钻出来，顺着他的指尖，缠上了张奶奶的手机——他忽然想起昨日帮老人收拾药盒时，奇石指引他找药箱的情景，便闭上眼，顺着那点暖意往下想。
“阿姨，你是不是把手机藏在棉絮里了？”米砚石睁开眼，问得笃定。张奶奶愣了愣，点头道：“昨日怕冻着，就塞在棉袄内袋里了，怎么了？”“棉絮裹着，声音透不出来，而且……”米砚石顿了顿，顺着石暖的指引，翻开手机后盖，果然看到电池松了，“这里松了，像砚台的盖没盖紧，墨就漏不出来了。”
他学着晓雨教过的样子，把电池取下来，又重新按回去，再按开机键时，屏幕亮了，紧接着，一连串的语音提示音响了起来，像汴梁城清晨的报晓声。张奶奶立刻凑过来，耳朵贴在手机上，听到孙子的声音时，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米砚石站在一旁，看着张奶奶握着手机的模样，怀里的玛瑙石渐渐凉了些，却依旧带着温意。他忽然明白，这现代的“传讯之物”，和他的奇石一样，都能传递暖意——奇石用青光指引生路，手机用文字和声音传递牵挂，本质上，都是“扬善”的物件。
“米大哥，谢谢你啊。”张奶奶抹了把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小小的雨花石，石上有圈淡淡的红纹，像晚霞，“这是我孙子小时候捡的，说像夕阳，你不嫌弃就拿着，谢谢你帮我联系上他。”
米砚石接过雨花石，指尖触到石面的微凉，怀里的玛瑙石忽然又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和这块普通的雨花石打招呼。他想起自己当年收藏的那些奇石，其实最珍贵的不是石的品相，而是石背后的故事——就像这块雨花石，藏着祖孙俩的牵挂，比任何灵璧石都要暖。
“多谢奶奶，我很喜欢。”米砚石把雨花石小心地放进青布巾里，和狼毫、玛瑙石放在一起，“日后若手机再出问题，便找我，我如今也会用‘掌中镜’了。”
张奶奶笑着点头，又握着手机听起了孙子的语音。米砚石转身看向广场，晨雾己经散了，阳光落在核酸棚的蓝色帐篷上，像撒了层碎金。林晓雨正在帮其他志愿者登记信息，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手机——屏幕上，江紫媄的“待归”还亮着，玛瑙石的暖意透过布衫，贴在他的心口。
他忽然想，等今日帮江紫媄整理完用药清单，要再用手机给她发条消息，就写“清单己整，墨香尚在”。他还想告诉她，今日得了块雨花石，像晚霞，等疫情过去，或许可以一起看看真正的夕阳——就像他当年在汴梁城外，看夕阳落在奇石上的模样，只是那时身边只有石，如今，或许能有个人，陪着他一起看。
风掠过梧桐叶，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也藏着点暖意。米砚石摸着怀里的玛瑙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蹭过“江紫媄”三个字，忽然觉得，这穿越千年的旅程，好像不再是孤身一人。奇石暖，人心更暖，这陌生的现代疫区，正慢慢变成他愿意停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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