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社区服务站的打印机上。银灰色的机身泛着冷光，出纸口还留着半截未取的白纸，像片刚从汴梁宣纸堆里抽出来的素笺。米砚石蹲在机器前，指尖捏着林晓雨递来的黑色墨盒，墨盒上的“墨量提示”灯闪着绿光，在他眼里竟像块嵌在金属里的翡翠，透着陌生的灵气。
“米叔，这是打印机，能把你写在纸上的字，一模一样地印出来，比你在汴梁拓碑快多了。”林晓雨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按住打印机的开盖键，机身“咔嗒”一声弹开，像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现代印玺盒，“你把墨盒放进去，再把写好的清单放在上面，按这个‘开始’键，它就会自己‘盖印’，一张变几十张。”
米砚石盯着开盖后的打印机内部，金属支架纵横交错，像极了他在汴梁见过的复杂印玺印面。他小心翼翼地把墨盒放进去，指尖的老茧蹭过金属边缘，凉得像摸在未经打磨的奇石上：“这‘现代印玺’倒精巧，就是少了点石魂的温厚。你看这墨盒，像不像把墨汁灌进了假玉砚台？没有天然墨石的香，也没有研磨时的沙沙声。”
他刚说完，口袋里的玛瑙石“七天咒”突然微微发烫，红褐的光晕透过布料映在打印机上，像给冷硬的金属镀了层暖膜。林晓雨笑得首摇头，把一叠空白的A4纸放在进纸口：“你先试试打印昨天写的患者用药清单，张爷爷、李奶奶他们的药名，你用毛笔写得清楚，打印出来给医护人员，大家都能看明白。”
米砚石点头，从青布笔袋里掏出那张写满字的清单——纸上的“硝苯地平片”“缬沙坦胶囊”等药名，笔画间带着米芾“刷字”的风骨，横如刀削，竖似石立，墨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把清单放在扫描台上，手指在“开始”键上悬了半天，竟像要盖一方重要的宋砚印玺般郑重：“按这个，就能把我的字‘拓’下来？不会走样吧？”
“放心，比拓碑还准！”林晓雨笑着按下键，打印机突然“嗡”地一声启动，米砚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心口的玛瑙石烫得更明显了，像在安抚他的慌乱。机器运转的声音里，白纸缓缓进入，又带着墨痕吐出来——纸上的字和他写的一模一样，连“安”字的小弯钩都分毫不差，只是少了点毛笔墨汁的温润质感。
“真像！就是太凉了。”米砚石拿起打印纸，指尖摸过墨痕，没有毛笔字的凹凸感，只有光滑的纸页，“没有墨香，没有笔锋的温度，像块没有魂的假石，不如我手写的有劲儿。”
就在这时，打印机突然停了，出纸口卡住半截纸，指示灯闪着红灯，像在“报错”。林晓雨皱起眉，伸手去掏卡纸，却怎么也够不到：“糟了，纸卡得太深了，得拆开侧面的盖子才能拿出来。”
米砚石凑过去，心口的玛瑙石突然骤烫，红褐的光晕顺着他的手臂往打印机侧面飘，在一个螺丝扣的位置亮了亮。他愣了愣，伸手摸向那个位置：“这里，纸应该卡在这后面，你把这个盖子打开，轻轻一拉就能出来。”
林晓雨半信半疑地拧开螺丝，打开盖子——果然，半截白纸卡在齿轮后面，被她轻轻一拉就取了出来。“米叔，你怎么知道纸卡在这？”她惊讶地看着米砚石，“我以前处理卡纸，都得摸索半天，你一摸就准。”
“是石魂指的路。”米砚石摸了摸心口的玛瑙石，温度己经降了些，“它烫得厉害，还往这边亮，定是知道纸卡在这，想帮我们快点修好‘印玺’，好打印清单给大家送药。”
林晓雨刚要说话，服务站的门被推开，江紫媄提着药箱走进来。浅蓝色防护服的肩背处，米砚石写的“安”字被阳光晒得淡了些，却仍透着朱砂的艳。她额角沾着汗，手里拿着几张新的用药清单：“晓雨，米叔，这是今天新增的患者清单，得赶紧打印出来，下午要去送药，别漏了人。”
“正好，刚修好打印机，让米叔来操作，他现在可是‘现代印玺大师’了！”林晓雨笑着把清单递给米砚石，又教他怎么把清单放在扫描台中央，“这次慢点开键，别再卡纸了。”
米砚石接过清单，却没立刻放上去，而是从笔袋里掏出狼毫笔，蘸了墨，在每张清单的角落都写了个小小的“安”字：“加个安字，打印出来也有温度，患者看到了，心里也能踏实些。”他写字时，墨汁在纸上晕开，和旁边打印的铅字形成奇妙的呼应——一个带着北宋的墨香，一个带着现代的便捷，却都藏着护人的心意。
江紫媄凑过来看着，眼睛亮了亮：“米叔的字，比打印机印的还暖。你看这个‘安’字，笔画里带着劲儿，像块稳稳当当的奇石，让人看着就安心。”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纸上的“安”字，墨痕还没干，蹭到她的指尖，留下一点淡黑的印，“以后清单都让你写了再打印，既有手写的温度，又有打印的清楚，最好不过了。”
米砚石的心跳轻轻漏了一拍，心口的玛瑙石突然亮了亮，红褐的光晕裹住江紫媄的指尖，像在给那点墨印镀暖。他赶紧把清单放在扫描台上，按下“开始”键——这次打印机没有卡纸，一张张带着手写“安”字的清单从出纸口吐出来，墨香混着纸页的气息，在阳光里散开，竟比单纯的打印纸多了些人间的温软。
“好了，刚好二十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米砚石把打印好的清单整理好，按患者住址分好类，又在每张清单上用铅笔标了序号，“这样送药时就不会乱，也不会漏了谁，像在汴梁整理碑帖一样，得按顺序来，才不会出错。”
江紫媄接过清单，看着上面整齐的序号和角落的“安”字，心里暖暖的：“米叔做事真细致，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周到。有你帮忙整理清单，我们送药也能更安心，不怕弄错药名、漏了患者。”
林晓雨把打印好的清单放进文件袋，又拿出米砚石昨天误点的“石头摆件”——是座浅灰色的小假山，纹路像灵璧石，被她放在打印机旁边：“以后这‘假石’就当打印机的‘镇纸’，陪着米叔的‘现代印玺’，也算奇石配奇石，有个伴儿。”
米砚石看着小假山，又摸了摸心口的玛瑙石，突然笑了：“这‘假石’虽没有魂，却也好看；这‘现代印玺’虽没有墨香，却能帮大家快些拿到清单。现代的东西虽怪，却也有用，像石魂一样，都是为了帮人，为了护着大家的安全。”
江紫媄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有对笔墨的执念，有对奇石的痴，更有对人的暖，像他心口的玛瑙石，虽历经千年，却仍透着纯粹的善。她伸手拍了拍米砚石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去整理药箱，下午送药时，让患者也看看你写的‘安’字，让他们也能安心。”
米砚石点头，跟着江紫媄往药箱走去。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打印机旁的小假山上，落在整理好的清单上。墨香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玛瑙石的暖混着打印机的冷，像两个不同的时空，在这个小小的服务站里，找到了奇妙的平衡。
他突然觉得，这现代的疫区虽没有汴梁的奇石满市，却有比奇石更珍贵的东西——有能指路的石魂，有热心的晓雨，有温柔又坚定的江医生，还有这台能“拓”出暖字的“现代印玺”。只要能帮到大家，能护着百姓的安全，就算用不惯现代的工具，就算少了点墨香，他也愿意学，愿意试着融入这个新的世界，这个有牵挂、有温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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