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社区物资点裹成半透明的茧，消毒水气息混着晨光，在纸箱堆间漫散。米砚石蹲在最外侧的纸箱前，指尖捏着片蓝色口罩，胶条泛着冷光，“医用外科”西字挤在包装上，没半分笔墨筋骨，倒像汴梁街头潦草的符纸。
“米叔，蓝色是款，白色小包装是儿童款，分开放这俩框里。”林晓雨拎着红标塑料筐走来，“昨天李阿婆说孙子口罩小了，得把儿童款挑出来。”
米砚石点头，将蓝色口罩放进左筐。视线扫过脚边纸箱，“消毒片”“防护服”这些陌生字眼，让他想起汴梁整理奇石的模样——那时每块石头按纹路归置，宣纸小楷标签贴在木牌上，端端正正。可眼前物资堆得杂乱，竟生出“奇石失魂”的怅然。
指尖触到个印着笑娃娃的小包装，他当是儿童口罩往右筐放，却被林晓雨拦住：“这是消毒湿巾，您看水滴图案，擦手用的。”米砚石凑细看，果然见淡蓝水滴纹，不好意思地挠头：“现代物件，比认石纹还难。”怀中玛瑙石忽然温了温，暖意漫到指尖，像在安抚他的局促。
“您认石厉害，这些肯定快。”林晓雨递来叠“物资己消毒”标签，“帮着贴标签吧，像给您的奇石写铭牌。”米砚石接过标签，机器印的字死板无灵气，却还是认真贴在纸箱角，贴得端端正正，如完成临帖作业。
贴到第三箱，指尖顿住——纸箱标着“20片”口罩，数来数去只剩18片。他把口罩全倒出来，一片一片数，晨雾散了，阳光染淡了口罩的蓝。数到第三遍仍是18片，他急了：“晓雨，这箱少两片！李阿婆俩孙子等着用，得补上。”
“可能分装漏了，我去库房找。”林晓雨刚要走，被米砚石拉住：“我跟你去，再查查其他物资。”玛瑙石更暖了，带着急切的暖意，像在催他快去。路过花园，见李阿婆坐在长椅上织毛衣，针脚颤巍巍，还不时咳嗽。
“阿婆，怎么不在家待着？”米砚石蹲下身。李阿婆抬头笑：“透透气，闷得慌。儿童口罩啥时候来？娃的都破了。”“您别急，这就补，等下送过去。”米砚石瞥见她干裂的嘴唇，“嗓子不舒服？”“有点咳，润喉糖也没了。”阿婆叹口气。米砚石记在心里，玛瑙石又烫了下，他对林晓雨说：“库房有润喉糖吗？给阿婆拿两盒。”
库房里阳光斜切进来，投下长光斑。翻找时，他指尖碰到件叠得整齐的防护服，包装上细密的透气孔像极了汴梁绢布的织纹，他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想起江紫媄穿防护服急救时，袖口磨出的毛边还在眼前晃，忽然觉得这细密针脚里，藏着比奇石纹路更动人的“守护”。米砚石帮着翻找口罩，忽然觉得这些冰冷物件有了温度——它们能护阿婆的孙子，能缓阿婆的咳，像他的奇石，总在救人时显灵。找到口罩和润喉糖，刚要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江紫媄拎着药袋站在门口，白大褂沾着晨光：“去李阿婆家没见人，想着来这儿了。”米砚石看见她，心里骤然松快，晨光照亮她发梢的金，衣摆轻晃如汴梁春柳。怀中玛瑙石亮了亮，淡青光渗过衣料，他早摸清，江紫媄在时，石光总更柔。
“补口罩，还拿了润喉糖。”米砚石举起手里的东西，语气藏着欢喜。江紫媄接过润喉糖看生产日期：“这个不刺激，阿婆吃刚好。我带了止咳药，一起送过去。”
三人往阿婆家走，影子叠在阳光下。米砚石走中间，左边是晓雨的笑，右边是紫媄的脚步声，玛瑙石在怀里温着，像揣着小太阳。他忽然懂了，现代晨光比汴梁石园月光暖，这些物资比奇石珍贵——它们守着活生生的人，守着阿婆的笑，守着紫媄轻缓的步。
到了阿婆家，江紫媄先量血压，教阿婆吃止咳药。米砚石递过口罩和润喉糖，见阿婆含住糖露出舒爽的笑，阿婆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摸出袋梅干，塞到米砚石手里：“自家晒的，不酸，你们干活累，含两颗解乏。”米砚石接过，梅干的甜香漫开来，他小心把梅干分成三份，递给晓雨和紫媄：“阿婆的心意，咱们一起尝。”晓雨笑着接了，江紫媄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下，又很快移开目光，耳尖却悄悄泛红。怀中玛瑙石又温了几分，像在替他接住这份人间暖意。他看着阿婆眼角的笑纹，眼眶竟有些发潮。“谢谢你们，比亲人还亲。”阿婆拉着他们的手，“没你们，我们老人可怎么办。”
“这是我们该做的。”江紫媄笑着看米砚石，“米叔最细心，发现口罩少了，还特意拿润喉糖。”米砚石摸了摸怀里的石头，小声说：“是这石头提醒我。”江紫媄挑挑眉，没多问，只柔声道：“那它真是块好石头。”
离开时阳光己高，走在小区的石板路上，江紫媄看着他手里攥着的梅干，笑问：“您贴标签时那么认真，倒像在写小楷。”米砚石点头：“要是能拿毛笔给这些物资写标签就好了，字有魂，物资也能更暖些。”江紫媄眼里亮了亮：“下次咱们找些宣纸，您写了我帮您贴。”说话间，怀中玛瑙石的青光轻轻闪了闪，映在石板路上，像撒了把碎星。米砚石低头摸了摸石头，心里的暖意比梅干还甜。阳光拉长两人的影，如宣纸上晕开的两笔墨，浓淡相宜。他想起汴梁石园，曾以为赏石是毕生所求，如今才知，真正的“痴”不是守冰冷石头，是守有温度的人，守这份比奇石更珍贵的晨光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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