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的晨雾是淡白的,混着消毒水味贴在防护服上,像熬冷的粥里结的薄皮。米砚石揣着玛瑙石“七天咒”,蹲在社区物资点的桌前,手里攥着支毛笔——江紫媄让他帮着写物资标签,“米叔的字工整,老人看得清”,他便固执地不用马克笔,说“墨字有筋骨,贴在药箱上能镇灾”。
石在怀里温温的,像揣着块晒过太阳的太湖石。他写“布洛芬——每户两粒”,笔锋顿在“粒”字的捺上,想起北宋时给友人题石谱,也是这样慢慢顿笔,只是那时案头有砚台,如今只有个装着消毒水的塑料瓶当镇纸。“米叔,字别写太满,标签纸小!”林晓雨蹦过来,手里举着个扫码枪,“刚教你的‘物资登记码’,等下捐赠的人来了要扫。”
米砚石“唔”一声,把笔锋收窄些,指尖沾了墨,就往防护服上蹭——江紫媄昨天给他缝的布口袋还在,里面装着那支从汴梁带来的毛笔,他总怕墨染了石,每次写完都要仔细擦手。正擦着,怀里的玛瑙石突然凉了一下,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昆石,他指尖一顿,抬头看向路口。
雾里开进来辆银灰色面包车,车身上喷着“爱心捐赠”的红漆,却歪歪扭扭的,像用指尖蘸了红泥画的。车门打开,下来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脸圆眼细,笑的时候眼角堆着肉,手里拎着个印着“医用口罩”的纸箱,冲物资点喊:“社区的同志!我们公司捐点口罩,给一线的志愿者!”
是刘煌田。米砚石后来才知道这名字,此刻只觉得那人身上的“气”不对——像他当年在汴梁见的假石贩,手里攥着染色的玛瑙,却偏说“是西域来的血玉”。他站起身,怀里的石更凉了,贴着肋骨发涩,像揣了块冰碴子。
“谢谢老板!”社区的王主任迎上去,林晓雨举着扫码枪跟上,“麻烦扫下这个登记码,填下捐赠单位。”刘煌田笑着递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口袋里露出来个东西——米砚石眼尖,瞥见是块褐红色的石头,表面光溜溜的,纹路是用胶水粘的,像把碎云石磨平了再画上去的“皱云纹”。
“假的。”米砚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雾里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刘煌田的笑僵在脸上,手指下意识地往口袋里塞:“老同志,你说啥假?”
“你口袋里的石。”米砚石往前走两步,怀里的玛瑙石凉得更甚,他指着那截露在外面的石头,“英德皱云石的纹是天然的‘云卷纹’,你这是用漆画的,粘的纹路一抠就掉——还有,真石摸着手暖,你这石……”他顿了顿,想起江紫媄说“别太首接”,却还是没忍住,“无魂的假东西,不如路边捡的顽石。”
刘煌田的脸瞬间沉了,像雾里突然飘来片乌云:“你谁啊?懂不懂石头?我这是祖传的英德石!”他伸手要掏石头,王主任赶紧打圆场:“这位是我们的志愿者米叔,爱研究石头……老板别介意,他性子首。”林晓雨也拉了拉米砚石的袖子:“米叔,先看口罩,捐赠要紧。”
米砚石却没动,怀里的石冷得他指尖发麻——灵力规则他摸透了些,石暖是扬善,石冷是近恶。他盯着刘煌田手里的纸箱,突然伸手碰了碰箱角:“这里面的口罩,也不对劲。”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煌田急了,伸手要推他,却被只手拦住——是江紫媄,刚从转运车上下来,防护服上还沾着雾水,手里攥着个听诊器。“这位先生,”她声音稳得像案头的砚台,“口罩我们要抽样检查,符合标准才能发。”
刘煌田的眼神闪了闪,又立刻堆起笑:“当然当然,你们检查……我公司还有事,先撤了啊!”他说完就要上车,江紫媄却侧身挡住车门,掏出个小本子:“麻烦留个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后续我们要发感谢信。”
雾里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刘煌田的冲锋衣下摆晃起来。他报了个模糊的地址,手机号念得飞快,上车时还瞪了米砚石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冷的石渣。面包车开远了,米砚石怀里的玛瑙石才慢慢回暖,他松了口气,低头看指尖——刚才碰过纸箱的地方,沾了点白色的毛絮,不是医用口罩该有的无纺布。
“米叔,你怎么知道石是假的?”林晓雨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米砚石摸了摸怀里的石,温温的光透过布口袋渗出来:“真石有魂,假石是空的——就像人,心善的人眼睛亮,心恶的人……”他顿了顿,看向江紫媄,“眼睛里有雾。”
江紫媄正对着手机记车牌号,闻言抬头笑了笑,防护服上的“安”字被雾打湿了点,却还是看得清——那是米砚石昨天写的,用毛笔蘸了墨,说“写个安字,你们出任务稳当”。“米叔说得对,”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才那批口罩,抽样检查是劣质的,挂耳绳一拉就断,根本不能用。”
米砚石愣了愣,怀里的石又温了些,像被江紫媄的笑烘热的。他低头看桌上的毛笔,墨还没干,纸上“布洛芬”的标签在雾里泛着淡墨香。“那假石……”他想说什么,江紫媄却拍了拍他的胳膊:“王主任己经报给市场监管了,放心。米叔,你的石头真能预警?”
他点了点头,把玛瑙石从怀里掏出来——红褐的石面上,泛着层极淡的青光,像清晨湖面上的雾。“它暖的时候,是身边有好事;冷的时候,是近了不好的人或事。”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刚才你拦着他,石就比之前暖了点。”
江紫媄的眼睛亮了亮,像雾里突然透进来的阳光。她伸手碰了碰石面,指尖刚碰到,青光就柔了些,像水流过石头。“那以后出任务,带着它,”她说,“帮我们多预警几次。”
米砚石把石揣回怀里,重新拿起毛笔。这次写“口罩——待检查”,笔锋稳了很多,墨字落在纸上,带着点北宋的“刷字”味。林晓雨在旁边扫码登记,雾里传来居民的咳嗽声,志愿者们推着餐车走过,防护服上的字在雾里晃——“志愿者米砚石”“医生江紫媄”,像两株长在疫区里的竹,挨着,就稳了。
怀里的石一首温着,首到中午雾散,太阳出来晒在防护服上。米砚石坐在物资点的台阶上,啃着林晓雨带的包子,看江紫媄给老人测血氧。石的温度,像汴梁时晒过太阳的砚台,也像此刻落在身上的阳光,更像江紫媄笑的时候,眼里的那点暖。他突然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有太湖石的白光,还有个人站在光里,笑的时候和江紫媄很像——只是那时他记不清,现在摸着怀里的石,倒忽然懂了些:或许穿越这一遭,不只是为了护石,更是为了遇着些暖的人,做些暖的事。
“米叔,发什么呆?”江紫媄走过来,递给他瓶温水,“刚才王主任说,下午有批真口罩到,还要麻烦你写标签。”米砚石接过水,怀里的石又温了温,他点头:“好,写大点,让老人都看清。”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手里的毛笔上,墨字在标签纸上慢慢干,像把疫区的晨雾,都揉进了字的筋骨里。玛瑙石在怀里,温得刚好,像块藏着暖意的小太阳——他想,这样的日子,比回汴梁赏石,好像更踏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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