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御花园的积雪映着宫灯，幽冷得像一柄出鞘的剑。
苏清婉立在九曲桥头，指尖着袖中那枚才从密匣里取出的乌木令牌——“影”字篆刻其上，笔锋如刃，割得她指腹生疼。
一炷香前，她亲手将最后一封密信塞进了永巷的砖缝里；半盏茶前，她亲耳听见慎刑司的牢门“哐啷”一声落锁，锁的是昨日还对她俯首称臣的丽嫔。
风掠过耳畔，像极了那个女人临死前嘶哑的诅咒——
“苏清婉，你以为赢了吗？这宫里，从来就没有赢家。”
她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
因为回头就会看见，桥头另一端，负手而立的皇后沈如霜。
皇后着一袭素锦凤袍，鬓边只簪一支鎏金步摇，却压得住满庭风雪。
“本宫说过，”沈如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你若能替本宫拔掉丽嫔这颗钉子，本宫便许你一条生路。”
苏清婉垂眸，乌木令牌在掌心烙得发烫。
“臣妾谢娘娘恩典。”
皇后却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生路？呵，在这紫禁城，生路从来都是死人铺的。”
话音未落，桥下水波忽地一荡。
一道黑影自暗处掠出，寒光一点，首取苏清婉后心！
她猝然旋身，袖中短匕己横在胸前。
“叮——”
兵刃相击，火星西溅。
黑影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蒙面之上，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苏清婉认得那双眼——那是御前侍卫统领，裴宴。
亦是三年前，在冷宫墙外，为她折过一枝野杏的“故人”。
“奉皇后娘娘口谕，”裴宴的剑尖指向她咽喉，“苏贵人，私通外臣、暗结影卫，罪当——”
“死”字未出口，苏清婉忽然笑了。
她抬手，将那枚乌木令牌抛向半空。
“影”字在雪色里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沈如霜掌心。
“娘娘，”她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您猜猜，这令牌若落在陛下手里，死的会是谁？”
沈如霜指尖一紧，令牌“咔”地断成两截。
碎屑纷飞间，苏清婉看见皇后眼底终于裂开一丝裂缝——
那是恐惧。
“苏清婉！”沈如霜厉声，“你敢——”
“臣妾不敢。”
她后退半步，足尖己抵桥栏。
桥下是未凿冰的深湖，黑水翻涌，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臣妾只是……”
她回眸，望向灯火深处那抹明黄衣角——
皇帝不知何时己立于廊下，负手静看这一出好戏。
“只是，把选择权交给陛下。”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跃。
衣袂如蝶，坠入寒渊。
最后一刻，她听见裴宴撕裂般的吼声——
“清婉——！”
风雪骤急，吹灭了宫灯。
……
湖面重归平静。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唯有桥头，那截断裂的令牌静静躺在雪里，
断面处，隐约透出一点幽蓝——
那是淬了“落子无悔”的毒。
皇后缓缓蜷紧手指。
皇帝转身离去，背影比雪更冷。
而暗处，一双绣着银线暗纹的靴尖，无声地碾过令牌碎屑。
靴尖的主人俯身，拾起一枚极细的银针——
针尖上，沾着一滴未凝的血。
“原来，你早就布好了第二枚棋。”
那人低笑，嗓音温柔得像春夜的风。
“可惜，本督最擅——
将死局，再翻一局。”
话音散在风里。
宫墙深深，回声如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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