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碎痕如闪电，爬满苏谧的瞳孔。镜中“阿若”的倒影却并未随裂纹破碎，反而愈发清晰，唇角勾起一抹与死人极不相称的弧度。
“你……”苏谧指尖的血滴在镜面上，血珠顺着裂缝游走，像一条细小的红线缝住了两张面孔。
“嘘——”阿若的倒影抬起手，指尖同样沾血，却比苏谧更艳，“别惊动外头守夜的奴才。他们以为钟响是贵妃薨了，却不知道丧钟为谁而鸣。”
苏谧猛地转身——帷帐后空无一人，唯有冷香浮动。再回首，镜里己只剩她自己苍白的脸，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烛火跳出的幻觉。
可案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枚凤头银簪，簪尾坠着半截烧焦的纸灰。纸灰上隐约可辨西字：
“今夜子时”。
簪是阿若生前最爱，纸灰却带着御书房独有的龙涎墨味。
苏谧的心口忽然一紧——今夜子时，皇帝要在御书房密审“贵妃余党”。而她，正是名单上的第一个。
窗外丧钟余音未绝，忽有乌鸦扑棱着撞向窗棂，翅膀带起的风掀翻了烛台。火光舔上帷幔，一瞬间，整面墙都烧了起来，火舌里竟映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阿若、有无舌、甚至还有……三年前“失足”溺死的皇后。
苏谧后退半步，脚跟却踩到一块凸起——地砖松动了。她俯身，指甲抠开砖缝，触到一卷浸血的密函。展开，里头是一幅简笔画像：
皇帝立于丹陛，胸口插着一柄断玉刀，落款竟是……沈玠。
火越烧越旺，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谧将画像塞进袖中，转身冲向门口，却与一人撞个满怀——
来人是小宫女阿昙，平日最怯懦，此刻却死死攥住她手腕，眼里闪着疯狂的亮：“娘娘，沈统领在冷宫等您。他说……若您不去，阿若娘娘的尸身就要被扔进炼丹炉，炼成‘长生香’献给陛下。”
炼丹炉，长生香——苏谧想起皇帝近日沉迷的“以魂续命”邪术，背脊一阵恶寒。
“带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
阿昙却忽然笑了，笑声尖细，像锈刀刮过瓷盏：“路？娘娘，您脚下的路，三年前就断了。”
话音未落，阿昙的嘴角渗出一缕黑血，整个人软倒在苏谧怀里——后心插着一支没羽箭，箭尾刻着“永”字。
箭是从火场深处射来的。
苏谧抬头，看见火舌尽头站着一个人——龙袍半褪，发冠歪斜，手里握着一张劲弓，弓弦犹在震颤。
皇帝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声音却温柔得像情人低语：
“阿谧，朕送你的丧钟，可还喜欢？”
苏谧抱紧阿昙的尸体，缓缓后退，首到背脊抵上那面燃烧的铜镜。镜面轰然炸裂，无数碎片飞溅，其中一片划过皇帝手背，血珠滚落，竟在火中凝成一只小小的、燃烧的凤凰。
皇帝低头看血，再抬头时，火场里己空无一人。
只有满地碎镜，每一片都映出苏谧不同的影子——或笑或哭，或手持断玉刀，或怀抱焦尸。
而最深的那片碎镜里，阿若的脸再次浮现，这一次，她对着皇帝的方向，轻轻张了张嘴。
无声，却足以让九五之尊脸色惨白。
她说的是：
“下一个，轮到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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