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冷宫废井。
井口像一张吞月的黑嘴，血色的月轮悬在檐角，将井台照得赤红如修罗场。苏谧踩着碎瓦而来，裙裾拖过枯草，发出轻微裂帛声——那声音被井底回声放大，像亡魂在咀嚼生人的骨。
井边己有人。
沈玠负手而立，断玉刀横在臂弯，刀尖滴着未干的血，落在石面，开成细小而妖冶的曼珠沙华。他脚下横着一具女尸——凤袍半褪，胸口插着一模一样的断玉刀，面容却赫然是……苏谧自己。
“替身？”苏谧低问，声音被井风撕得支离破碎。
“不，是警告。”沈玠抬眼，眸色比血月更深，“陛下己下密旨：今夜‘苏氏’与‘沈氏’同葬此井，尸骨无归，魂灯永镇。”
他侧身让开——井台石盖早被撬开，井底并非深渊，而是一层斜铺的铁板，铁板下火光熊熊，热浪扑面，竟是一座暗炉。炉膛内，半截焦黑的凤凰木正在燃烧，木心滴出赤金似的汁液，发出细微哀鸣——传闻中，以“凤髓”炼香，可锁魂续命，亦可令活人永堕无间。
苏谧目光下移：炉旁的石阶延伸进黑暗，尽头似有铁门，门后隐有锁链拖动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谁在叩问轮回。
“阿若的尸身？”她轻声问。
“半个时辰前，己被投入炉。”沈玠语声平静，“你若再迟一步，连灰都不剩。”
苏谧却笑了，指尖抚过井沿一处新凿的凹痕——里头嵌着一枚极小的铜铃，铃舌被红线缚住，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回应她的心跳。
“沈统领，”她抬眸，眼底倒映血月，“你可听过‘回魂铃’？”
沈玠眉心骤跳。
几乎同一瞬，井底铁门“砰”然巨响，一股阴风逆卷而上，带着焦糊皮肉与冷雪交杂的古怪腥甜。炉中火焰被风压得一暗，复又轰然拔高三丈，火光里竟现出一张扭曲的脸——披发、赤足、颈套锁链，正是本该成灰的阿若。她张口，却发出孩童般尖利的笑：
“姐姐，地下好冷，你来陪我吗？”
锁链声骤急，铁门被从内向外撞出一道裂缝，一只焦黑的手骨探出，指节上还挂着未烧尽的翠羽——那是先皇后册封时御赐的“点翠华胜”。
沈玠反手拔刀，刀光却忽然凝滞——他的影子映在井壁，竟被那只手骨牢牢攥住，影子与实体相连，刀锋再进一寸，他自己的胸口便渗出血线。
“缚影术……”他低哑开口，“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祭品。”
苏谧恍若未闻，她低低哼起一支童谣，声音温柔得像在哄睡。铜铃随节拍轻晃，红线寸寸断裂——
叮。
铃舌坠地，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井底火焰倏地熄灭，黑暗如活物般倒灌而上，将血月吞噬。铁门彻底洞开，锁链声却戛然而止。短暂的死寂后，井底传来“咕咚”一声，似有什么重物坠入深水，再无回声。
沈玠的影子随之崩散，他踉跄半步，一口血喷在刀背。刀身映出苏谧的脸，却不再是她，而是——
幼年的阿若，额心一点朱砂，笑得天真无邪。
“沈哥哥，”童音从刀身传出，“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宫墙外的雪。”
刀锋寸寸龟裂，终在沈玠掌心炸成齑粉。碎铁溅进血月，像一场逆流的星雨。
苏谧俯身拾起铜铃，铃内多了一粒漆黑的珠子，触手冰凉，仿佛凝聚了所有未寒的魂。她合拢掌心，抬眼望向冷宫残破的角楼——那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凭栏而立，凤袍猎猎，长发如瀑，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风送来一句极轻、极轻的呢喃：
“子时己过，该换命了。”
苏谧垂眸，将黑珠按进自己腕间旧疤，血珠与珠子相融，发出细微“嗤”响，像雪落进火炭。她转身，一步踏入井口——
井台石盖自行合拢，最后一隙月光被切断前，映出她唇边一点笑意：
“轮到我，去取那盏魂灯。”
——未完待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深宫谍影：步步惊心的后宫(http://www.220book.com/book/VL1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