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灯半熄，只余一粒朱砂火点在灯芯上跳动，像一颗不肯死去的心。
姜沉璧立在窗下，指尖仍捻着那支折断的赤金簪——方才她与沈贵妃在暖阁里“偶遇”，短短三言两语，簪尖己暗藏对方一滴心头血。
血珠凝在断口，冷得发黑，她却觉得烫手。
“娘娘，夜深了。”阿芙捧着狐裘，声线压得极低，“再不回宫，掖庭局就要下钥。”
沉璧没有回头，目光穿过半卷的湘帘——院中一株老梅正盛放，雪色与暗香交织，像极了母亲咽气前唇角那抹笑：温柔，却带着刀。
忽有细碎脚步踏雪而来，是储秀宫的小太监福安。
他双手高举一方鎏金小盒，跪在阶下：“奉太后懿旨，赐姜小主‘雪中春信’香丸一粒，即刻焚香，不得有误。”
盒盖未启，己有甜腻腥凉的气息钻入鼻端。
沉璧眸色沉如墨潭——雪中春信，催情要命，宫闱禁药之首。
太后这是要她在明日御前选阅时，当众出丑，永无翻身之日。
阿芙脸色惨白，几欲失声。
沉璧却轻轻一笑，指尖挑起盒盖，香丸在雪灯下泛出妖冶的紫。
“替我谢恩。”
她嗓音温软，似春夜最柔的风，却叫福安脊背生寒。
下一瞬，香丸己落入她袖中暗袋，取而代之的是方才那截断簪，簪尖的血珠在月光下像颗将坠未坠的红豆。
“告诉太后，妾身……定不负所赐。”
福安磕头退下，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斜脚印，很快被风吹平。
沉璧转身，披裘而起，赤金簪在指间转出一道冷光。
她低低唤了一声：“阿芙，取火。”
铜炉内，银炭“哔啵”一声炸出火星，照见她眼底凛冽杀意。
帘外，老梅忽然剧烈摇晃，似有无形之手在枝头翻找什么。
沉璧抬眼，与黑暗里一双幽深的眸子无声相对——那人隐在飞檐之上，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截苍白下颌。
寒光一闪，有物破空而来，钉入窗棂。
是一枚小小的铜镜碎片，背面刻着“照雪”残纹，正与她丢失的那片严丝合缝。
镜面上，以血为墨，写着八个蝇头小字：
“明日辰时，乾西血诏。”
字迹未干，血珠顺着裂纹蜿蜒，像一条细小的红蛇。
沉璧指尖微颤，胸腔里却涌起奇异的平静——原来这局，远比她想象的更大。
铜炉内的火光忽地一暗，窗外雪声骤急，似有千军万马踏夜而来。
她拢紧狐裘，轻声一笑：
“好啊，那便看看——明日辰时，鹿死谁手。”
风卷珠帘，灯芯爆出一粒红焰，照见她眼底风雪俱寂。
铜镜碎片在她掌心合拢，裂痕处寒光如刃，映出另一重更深的黑影——
那影子缓缓抬手，指尖在颈侧轻轻一划，做了个无声的“杀”字。
雪忽然停了。
西野死寂，仿佛连呼吸都被冻住。
沉璧抬眸，望向暗红宫墙尽头，那里正升起一盏惨白的宫灯，灯罩上绘着一只张翼的玄鸟。
玄鸟之眼，一点朱砂，正对着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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