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门之后并非来路，而是一片寂静的黑水。
水面上浮着最后一盏灯——灯罩以人皮为面，灯芯是一截雪白龙骨，火光却幽蓝。
苏谧立在岸边，铜铃在掌心发烫，铃身映出一点晃动的影子：
不是她，也不是阿若，而是一张空白的面孔，眉眼处只有两个浅坑，仿佛在等待被人亲手填上。
“回来。”
黑水里忽然响起低低一声，像是从水底渗出，又像从她自己骨缝里爬出。
水面随之翻开，露出一截石阶，阶面铺着碎裂的铜镜，
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不同年岁的苏谧：
七岁、十西岁、十九岁……
每一双眼睛都首首盯着现在的她，
仿佛只要她踏下第一步，便会立刻被撕成无数片，永远留在镜里。
铜铃却在这一刻自己响了——
“叮。”
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震得水面荡开一圈银纹。
银纹所过之处，铜镜碎片纷纷浮起，拼成一面完整的镜。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苏谧，而是一截倒悬的龙椅，
龙椅上坐着一位披发女子，凤冠垂旒，面容被血线缝住，
左手捧一只空洞的眼眶，右手握着那枚“永熙”血钥。
血钥正在融化，金红液滴顺着她指缝落下，
每一滴都在镜面上烫出一朵小小的凤羽纹，
羽纹转瞬又枯萎，化作灰烬。
女子忽然抬头，血线崩断，露出一张与苏谧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眉心多一道朱砂，唇角却缺了一角，像被谁咬去。
她张开嘴，声音层层叠叠，似千人同语：
“以身为阙，以魂为钥；
归途无路，归无——可归。”
铜铃再响，镜中女子手中的血钥彻底融化，
金红液滴汇成一条极细的线，穿透镜面，
径首没入苏谧锁骨那朵冰蓝凤羽。
凤羽瞬间燃起霜火，火中传来阿若最后的呢喃：
“姐姐，别回头。”
火顺着经络烧向心口，
苏谧却缓缓阖眼，松开铜铃——
铃坠地，碎成齑粉，齑粉化作一场极细的雪，
雪落在黑水之上，水面开始结冰，
冰层之下，那座倒悬的龙椅与女子一寸寸碎裂，
最终凝成一枚小小的、血色的“无”字。
冰面合拢，一切归于死寂。
苏谧睁眼，掌心只剩一滴未落的泪，
泪里映着一株枯死的梧桐，
树下，铜铃碎片闪着最后一点幽光。
她抬手，将泪珠轻轻按在眉心——
朱砂色，凤羽纹，
像是要把自己，
也一并封进这片无人知晓的黑水。苏谧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幻梦。可锁骨处的刺痛却提醒着她，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回到宫殿，众人见她眉间多了朱砂凤羽纹，皆是一愣。皇后娘娘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却并未多言。
夜里，苏谧独坐窗前，望着窗外的枯桐出神。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警惕地回头，却见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苏美人，皇上宣您即刻前往御书房。”大太监尖着嗓子说道。
苏谧心中一紧，却还是镇定地起身，整理好衣衫，跟着大太监而去。御书房内，皇帝正坐在桌前批阅奏章，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她眉间的朱砂上，“这是什么？”皇帝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苏谧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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