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草原，风像被洗过的刀，冷冽而透亮。
苏谧勒马于一处高坡，玄青斗篷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无鞘雪剑，剑脊一道血槽凝着最后的“契血”，在阳光下泛着幽蓝与金红交织的光。
她左眼依旧空洞，却不再流血，仿佛那枚被剜去的瞳仁己化作剑印，替她把世间所有颜色都收进心底。
身后，马蹄声踏碎冻土，沈玠策马而至，臂弯里兜着一团小小的襁褓——
襁褓中，婴儿睡得安稳，额心一点朱砂，像极初春的第一瓣桃花。
“这就是那孩子？”苏谧低声问。
沈玠点头，声音被风吹得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雁门关破那夜，我在废墟里捡到的。她没哭，只睁一只眼看我，另一只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谧左眼空洞，“和你一样。”
苏谧伸手，指尖轻触婴儿眼睑，那层薄薄的皮肤下，空洞里像藏着一片未落的雪。
她忽然笑了，笑意极淡，却像春水破冰：“那就让她替我，看尽人间。”
北风卷起草屑，远处有牧歌悠悠传来。
苏谧抬眼，视线尽头是连绵的穹庐，羊群如云，篝火点点。
她想起那座被雪埋葬的帝京，想起铜铃里最后一声“叮”，想起玉阶尽头燃尽的梧桐——
所有旧事，如今都化成了这片辽阔的寂静。
沈玠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口，递给她。
烈酒入喉，像刀，也像火，烧得她眼眶微热。
“从今往后，再无宫墙，再无龙椅。”
他低声道，“只有风、雪、和那一剑。”
苏谧握紧酒囊，指节发白，
却听见怀中的婴儿忽然轻哼一声，
像是对这陌生的世界发出第一声问候。
她俯身，将婴儿贴近胸口，
心跳与心跳相贴，
仿佛两颗被岁月割裂的心，
终于在旷野里重逢。
夕阳西坠，天边燃起橘红的霞，
霞光落在雪剑上，血槽里的“契血”微微发亮。
苏谧抬手，剑尖指向北方——
那里，草原与雪原相接，
那里，没有帝京，没有朱阙，
只有一片尚未被命名的自由。
她轻声道：“走吧，去最远的天边。”
沈玠扬鞭，两骑并行，
马蹄踏过冻土，
踏碎最后一丝旧日的影子。
风雪中，婴儿的啼哭忽然响起，
清脆得像破晓的鸟鸣，
也像铜铃坠地时的那一声——
“叮。”
雪原尽头，一轮新月悄然升起，
月光照在苏谧的剑上，
照在她空洞的左眼，
也照在婴儿额心的朱砂。
那一刻，
所有的宫墙、所有的血泪、所有的凤羽与龙骨，
都化成了这片辽阔的静。
她提剑，策马，
那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仿佛被月光无限拉伸，首至与地平线融为一体。它宛如一把历经沧桑的宝剑，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挥舞和战斗后，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剑鞘，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散发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宁静与沉稳。
同时，那背影又好似一只疲惫的凤凰，在漫长的翱翔后，终于回到了它的巢穴。它收起了翅膀，不再翱翔于天际，而是静静地栖息在这片月光下，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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