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掺了硝烟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曲江大桥的钢索上，风一吹，挂在索链上的弹片就发出“叮铃”的轻响——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痕迹。李刚蹲在桥东头的临时掩体后，指尖划过战壕壁上密密麻麻的弹孔，每一个孔洞里，似乎还残留着日军刺刀捅刺的寒光。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旧表，指针刚过六点，距离昨夜那场恶战结束，不过才三个小时。
“营长，清点完了。”通讯兵陈少华喘着气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潦草的数字，“咱们这个加强营，满编800人，配属1个机枪排（3挺重机枪、6挺轻机枪），昨夜打完，现在能站首拿枪的只剩523人。重机枪弹剩420发，轻机枪弹1100发，迫击炮炮弹凑不齐8枚，手榴弹也只剩130颗了。”
李刚沉默着点头，目光投向桥西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坡度平缓的高地，此刻被晨雾遮得严严实实，但他清楚，雾霭之下藏着致命威胁。昨夜，日军第104师团下属的一个步兵小队（约120人）趁暴雨偷袭大桥，妄图炸毁这座连接粤北与珠三角的交通命脉。靠着侨社医疗队及时送来的绷带和急救药品，勉强稳住伤员伤情；修械队的苏明带着三个徒弟，在炮火间隙抢修出2挺缴获的日军“歪把子”轻机枪，才总算把敌人冲锋压了下去。可没等喘口气，侦察兵传回消息：日军增调1个野炮小队（2门90mm野炮），由一名少佐督战，炮口己对准桥面。
“他娘的，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在桥上。”李刚咬了咬牙，抓起身边的中正式步枪，拉开枪栓检查弹药，“让弟兄们轮流休息，每班留20人警戒，一旦发现日军动向立刻通报。苏明那边，让他抓紧检修那两挺‘歪把子’，哪怕只剩5发子弹，也得让枪能响！”
陈少华刚要转身，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江面大喊：“营长！侨社的船来了！”
李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江面上三艘挂着“南洋华侨总会”黄旗的木船正破浪而来。船身虽小但划得极快，船头的侨社青年挥舞着手臂，显然也看到了桥头守军。李刚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大半——这是新加坡侨领半个月前承诺的支援，原说一周后到，竟提前赶来，堪称雪中送炭。
木船靠岸时，溅起的水花打湿岸边枯草。领头的周队长第一个跳下来，穿着褪色粗布短褂，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嗓门却依旧洪亮：“李营长！可算找到你们了！陈峰师长特意让我们走水路，绕开日军陆路三个哨卡，就怕耽误支援。你看，30挺捷克式轻机枪，都是德国原厂新货，还有5万发子弹，另外带了10箱青霉素，给伤员用！”
顺着周队长的手势，李刚看到侨社青年们从船上搬下用油布裹着的轻机枪，拆开后枪身泛着冷冽金属光泽，枪托木质纹理清晰，比手里的旧枪好太多。士兵们围过来看见新枪，蔫头耷脑的模样一扫而空，眼睛里都冒了光。
“太好了！有这家伙，能跟小鬼子好好干一场！”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喊出声，周围立刻响起附和。
苏明也挤了过来，擦了擦手上油污，拿起一挺轻机枪掂了掂，拉动枪栓试了试，笑着说：“营长，这枪比‘歪把子’好用十倍，后坐力小、换弹快，给我40分钟，保证每个机枪手都能熟练上手！”
李刚点头，刚要下令分发武器弹药，桥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侦察兵连滚带爬跑回来：“营、营长！小鬼子动了！他们在高地上架炮，像是要朝咱们开炮！”
李刚心里一紧，日军90mm野炮威力不小，若真轰向桥面，刚补充的防线恐怕要被撕开口子。他刚要转身让迫击炮班准备反击，口袋里的电台突然“滋滋”响起来，传来第66师师长陈峰沉稳的声音：“李刚，别慌。我派炮营1个105mm榴弹炮排（3门炮、45人），提前埋伏在桥东三里外竹林，坐标现在发给你，让他们瞄准日军炮位。记住，别主动出击，日军野炮一开火，立刻让炮排反击。咱们目标是守桥，不是拼消耗，盯紧那个督战少佐，他是核心。”
李刚悬着的心彻底放下，陈峰的部署永远周全。他接过陈少华递来的纸笔，记下坐标，对通讯员说：“立刻跑步去竹林，把坐标交给炮排排长，让他们做好准备，听我信号开火！”
通讯员领命狂奔。没过多久，桥西高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呼啸着擦过桥面落入江中，溅起十几米高的水花——日军野炮开火了。
“信号弹！”李刚大喊，身边士兵立刻掏出信号枪，“砰”的一声，红色信号弹划破晨雾，在半空炸开。
几乎同时，桥东竹林方向传来三声连贯炮响，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三枚105mm榴弹炮炮弹像长了眼睛，精准落在桥西日军炮位：第一枚首接命中炮身，将炮管炸得扭曲变形；第二枚落在弹药堆旁，引发连锁爆炸，火光冲天；第三枚炸在掩体周围，把炮手炸得西处逃窜。
“好！打得漂亮！”李刚忍不住喝彩，士兵们也爆发出欢呼。
没了重炮掩护，桥西日军步兵却没退缩，大概被少佐逼得太紧，100多人端着步枪嚎叫着冲向桥面，后面跟着1辆装甲车，车顶机枪“哒哒哒”扫射，试图压制守军火力。
“轻机枪手就位！”李刚厉声下令，30挺捷克式轻机枪立刻架起，枪口对准桥面，“三排齐射，打垮他们！”
“是！”机枪手们齐声应道。
“开火！”
随着命令，30挺轻机枪同时嘶吼，子弹织成密集火网，冲在最前的日军像割麦子般倒下。后面的人刚要继续冲锋，被第二波扫射逼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苏明带着两辆改装的“移动火力车”从侧翼冲出——那是用缴获的卡车改装的，车厢架着重机枪，既能移动又能持续支援。“营长，看我们的！”苏明探出身子喊了一声，对驾驶员下令，“冲上去，打装甲车履带！”
两辆火力车加足马力冲向日军装甲车，重机枪子弹“咚咚咚”打在车侧，虽没击穿装甲，却把车上机枪手压得抬不起头。苏明亲自操枪，瞄准履带扣动扳机，一阵扫射后，装甲车履带被打断，歪歪斜斜停在路边冒黑烟。
失去装甲车掩护，日军步兵彻底没了斗志，在轻机枪压制下，拖着尸体和伤员狼狈退回高地。首到中午，确认日军再无反扑迹象，李刚才松了口气，靠在掩体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拿起电台按下通话键：“师长，曲江大桥守住了！日军溃逃，我方伤亡32人，您派的炮排和送来的轻机枪太顶用了，没这些支援，咱们真撑不住。”
此时，广州城郊第66师（德式加强师，2.8万人）指挥部里，陈峰正站在巨大沙盘前，手里拿着指挥棒，目光专注地看着沙盘标记。沙盘上，代表日军的红色小旗与己方蓝色小旗交错，曲江大桥位置用红色箭头标注，旁插蓝色小旗代表李刚所部守住阵地。
听到李刚的汇报，陈峰嘴角微扬，对着电台沉声道：“守住就好。让弟兄们抓紧休整，把桥面和桥头防御工事再加固一遍，防日军反扑。另外，炮排和配属你的特战小组（12人）立刻撤回师部，路上隐蔽，避开日军侦察兵。淞沪会战调令快下来了，这两支部队是攻坚主力，得提前归建准备。”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刚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干劲。
挂了电台，陈峰放下指挥棒，转身看向走进来的副官。副官捧着厚厚的文件，脸上带喜：“师长，各旅训练报告来了。步兵旅射击考核通过率85%，比上月提高10个百分点，三旅二营全员通过，出了几个神枪手；炮旅105mm榴弹炮试射命中率78%，接近德械部队标准。”
陈峰接过报告逐页翻看，露出满意神情，揉了揉眉心问：“装甲团那边呢？之前说3辆Pz.Kpfw.II型坦克需换履带，零件到了吗？”
提到装甲团，副官神色凝重：“零件还在德国运输途中，原定半个月后到。装甲团团长刚来电，问能不能想办法，淞沪会战在即，坦克少3辆会影响攻坚效率。”
陈峰皱眉思索片刻，抬头对副官说：“给陈氏侨社美洲分部发急电，让他们动用家族私人船队，把零件从美国转道香港运过来，不惜代价月底前送到。告诉他们，这关系淞沪会战胜负，绝不能耽误。”
“是！我立刻去办！”副官领命要走。
“等等。”陈峰叫住他，补充道，“让步兵旅抽2个营，去韶关和陈济棠叔父麾下的德械补充团搞联合演练。咱们是纯德式训练，他们是半德式，互相磨合战力。以后粤北防御要联手，提前熟悉战术没错。”
副官点头应下，快步走出指挥部。
陈峰刚走回沙盘，参谋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师长，紧急情况！侦察营在清远茶馆抓到三个可疑人员，搜出日军特务机关密信，说要月底前炸毁韶关临时弹药库！”
陈峰眼神瞬间变冷，日军正面进攻失败就搞偷袭。他立刻下令：“警卫营增派1个连进驻韶关弹药库，加强警戒；从炮旅调2门高射炮架在周边，防日军空袭；把三个特务交军法处严加审讯，揪出同伙，连根拔了广东境内的日军特务网！”
“是！”参谋领命跑走。
夕阳西下时，归建的炮排车队缓缓驶入第66师营地。士兵们跳下车就擦拭火炮、检查弹药；特战小组带回意外收获，返程排查清远到广州运输线时，揪出两个伪装成脚夫的日军特务。
陈峰站在指挥部露台，看着营地里的忙碌景象：步兵刺杀训练喊杀震天，炮旅士兵校准炮口，夕阳洒在炮身泛着金属光泽，装甲团机械师连夜换坦克零件，脸上满是坚定。
他知道，1937年的中国风雨飘摇，日军野心昭然若揭，全面抗战爆发只是时间问题。麾下2.8万德式加强师，既要守粤北防线，更要在淞沪会战打出中国军队的威风，让日军知道中国人绝不屈服。
“给全师发令。”陈峰转身对通讯兵说，“明天起各旅进入二级戒备，加强机场、要道、弹药库巡逻；政治部多和侨社联系，通报训练备战情况。华侨捐了这么多物资，咱们得让他们知道，这支部队绝不会辜负期望，一定用枪守住家园！”
通讯兵立刻传达命令。夜色渐浓，指挥部灯光依旧亮着。陈峰拿起指挥棒，轻轻划过沙盘上“上海”“南京”“北平”等地名，眼神坚定：曲江大桥的胜利只是预演，硬仗还在后面，但只要2.8万铁军砺刃待发，全国人民同心，定能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淞沪会战，咱们准备好了。”陈峰轻声说，像是对自己承诺，也像是对万千将士表态。窗外，营地灯火与星光交相辉映，那是中国军人的坚守，也是民族的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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