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烬。
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逆着光,看不清任何表情。他的视线刀一样寸寸刮过林木生红肿破皮的嘴角,刮过他怀里那罐果酱,最后落在郁厌那只自然而然搭在林木生肩头的手上。
郁厌搭在林木生肩头的手指收紧,带着宣告主权的力道,把林木生往他身边带了带,身体贴在一起。
“走吧。”
林木生没有回头,后背的皮肤烧灼般疼痛。那道视线一首追随着两人,首到拐过走廊转角。
————
深夜包裹着整个收容所。
丧彪在林木生怀里不安地扭动着,温热的前爪一下下扒拉着他胸.前的布料,发出细微的“刺啦”声。
林木生小心地翻了个身。郁厌的手臂沉沉地横在他腰间。郁厌的呼吸轻而均匀,显然睡得很沉。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挪开郁厌的手臂,轻手轻脚地滑下了床。
丧彪立刻蹿到林木生脚边,他弯腰挠了挠它的耳后。
走廊上的灯泡坏了大半,仅剩的一两盏也苟延残喘。林木生贴着墙根,影子般往前移动。丧彪在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走走停停,尾巴尖儿高高。
厨房厚重的大门紧闭着,挂着一把老式挂锁。林木生从裤兜里摸出一截磨尖的铁丝,借着昏黄的光线,屏息凝神,将铁丝探入锁孔,感受着内部的簧片结构。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林木生迅速闪身钻进去,反手将门虚掩上。丧彪紧跟着轻盈地跳上了料理台。
月光透过高窗照进来,给一切蒙上冷色调的滤镜。
林木生从橱柜深处摸出块发硬的面包,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丧彪用爪子扒拉着林木生的裤脚,林木生掰下更小的一块喂它。
黑猫叼着面包屑跳上窗台,忽然耳朵一抖,窜出去,黑缎子似的皮毛和夜色融为一体。
林木生低声唤它,可它充耳不闻,金瞳在暗处闪着狡黠的光,尾巴高高,像一面挑衅的小旗,在月光下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丧彪!”林木生心里一紧,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窗棂的呜咽。
林木生急了,一把推开厨房那扇吱呀作响的后门,进了夜色里。
“丧彪!”林木生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借着清亮的月光,他看到围墙拐角的阴影处,丧彪正蹲在那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点催促。它轻盈地跃过一堆倒塌的碎砖乱瓦,朝着更深的黑暗跑去。
林木生追过去,草叶刮过小腿。
这里曾是收容所开辟的小菜园,后来上城区运来了廉价管饱的合成营养粮,这块土地就废弃了。荒草丛生,断壁残垣。
丧彪正蹲在一棵树下,用爪子专注地扒拉着什么。林木生走近一看,是一只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田鼠。
月光很亮。林木生看清树根处有个不起眼的小土堆,上面插着块木片,刻着字。
“阿烬的小狗”
边上还有两个稚嫩的小字,“土豆”,刀刻的,笔画很深。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
林木生指尖碰到木片的瞬间,想起很多事。
想起阿烬第一次看见丧彪时皱起的眉头。
“别起名字。”阿烬当时说,声音硬得像块石头,“起了名,死了会疼。”
想起阿烬嘴上嫌弃,却总认真检查黑猫的耳朵有没有耳螨。
想起他半夜被噩梦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中,阿烬靠坐在床头,一只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蜷缩在他掌心、睡得西仰八叉的丧彪。另一只手正轻柔梳理着黑猫油亮的背毛。月光从高窗漏进来,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那么柔软。
林木生轻轻抚过木片上深深的刻痕。
这些笔画太用力了,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生生凿进木头里。
他不自觉想象着。
想象年幼的阿烬跪在这里刻字的样子。手指一定磨出了血,但眼神一定是倔强的,拒绝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风掠过树梢,带下一片枯叶,正好落在土堆上。
林木生突然意识到——
这可能是整个收容所唯一有人纪念的死亡。
“喵……” 丧彪不知何时停止了玩弄老鼠,它蹭了蹭林木生手背,温暖粗糙的舌头舔了舔他指尖沾染的泥土。金色的瞳孔像两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林木生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丧彪抱进怀里。黑猫带着生命力的躯体瞬间填满了他怀里那片空荡的缝隙。它依赖地在林木生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木生抱着丧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站在这个埋葬着“土豆”的、被遗忘的角落。
夜风呼啸着穿过断壁残垣。
原来阿烬曾经也有过这样柔软的时刻。
林木生和阿烬是同一种人,都在豢养自己的软肋,哪怕知道它终将变成刺向心脏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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