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来方宅半年后,某个夜晚,凌晨两点。
林木生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生生拽醒。
赤脚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整栋房子安静得像座坟墓。
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渐次亮起,他推开厨房的门,映出冰箱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方止衍。
男人穿着和林木生同款的黑色丝质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些许,侧对着他,站在中.央岛台前,正往酒里加冰块。
林木生挑了挑眉,故意弄出更大的动静。几步走到岛台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旁边的高脚椅。
听到动静,方止衍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灰眸在昏暗中扫过他的方向:“小孩不该熬夜,影响发育。”
“我要热牛奶。”林木生拖长音调,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手指“哒、哒、哒”地敲击着台面,“加蜂蜜。”
方止衍侧过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你倒是越来越会指使人了。”
他放下酒杯,转身打开冰箱,取出牛奶盒。玻璃杯被注满,放进微波炉。嗡嗡的运转声填满了沉默。
两人隔着岛台对视。
“睡不着?”方止衍率先打破沉默。
微波炉“叮”的一声,他取出温热的牛奶杯,将一小勺蜂蜜搅入其中,稳稳地推到林木生面前。
“渴。”林木生简短地回答,捧起杯子啜了一口,舌尖卷走唇上的奶沫。
方止衍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回酒杯。
“那你呢?”林木生放下杯子,“半夜品酒思考人生?”
“下季度矿场的税改方案。”方止衍晃了晃酒杯,“以及,为什么你今晚的监听器信号断了两分钟。”
“哦?”林木生歪头,“你居然真的24小时监听我?真变.态。”
“随机抽查。风险控制。”方止衍的目光落在他耳朵上的黑色耳钉上,那是自己亲手给他戴上的监听器,也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方止衍甚至“贴心”地准备了不同款式、颜色的监听器,以便搭配不同的衣物场合,将伪装做到极致。
“理论上,”方止衍啜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监护人给未成年佩戴监听设备,会严重损害信任基础,甚至引发心理问题。”
男人审视着林木生,“但你似乎适应良好。”
“我不是普通小孩。”林木生一口气把剩下的牛奶喝完,杯底重重落在台面上,抬起下巴首视方止衍,“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监护人。”
“我们是债务关系,甲方和乙方,懂?”
方止衍唇角微扬,“很好,认知清醒。”
丧彪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之间,轻盈地跃上岛台。方止衍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罕见的没有遭到攻击。
这猫平时连林木生摸它都要看心情,不爽就赏一爪。
“它跟你很像。”方止衍忽然开口,手指依旧停留在丧彪柔软的下巴绒毛上,目光却落在林木生脸上。
“哪里?”
“戒备心重,爪子利,但给摸下巴。”方止衍总结道。
林木生嗤笑一声,伸手,有些粗鲁地把正享受抚摸的丧彪捞过来,不顾它的抗议,硬生生塞进自己宽大的睡袍口袋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气鼓鼓的黑色脑袋。
方止衍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下移,落在了他赤着踩在高脚椅横档上的双脚上。
脚趾因为地板的寒意和刚才的赤脚行走,冻得微微发红。
方止衍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动作自然地弯下腰,从岛台下方踢出一双羊绒拖鞋,滑到他脚边。
“穿上。”
林木生没动,晃荡着那双冻红的脚丫,脚趾蜷缩又舒展,像在挑衅:“方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员工’的脚部健康了?”
员工。
这个称呼完全是现实写照。
搬进来第一天,方止衍就递给林木生一份厚达几十页、条款缜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债务及服务协议”。
当然,林木生可以选择不还清债务。
代价是身份卡永远留在修尔手中,他终身依附于方止衍,为他办事。
他享受现有的一切生活条件,但失去人身自由和身份自主权。
如果想要完全自由,他需要还清两笔巨额债务。
240万信用点“自由契税”是他债务的基石,需要向修尔缴清这笔钱。
同时还清欠方止衍的债务。包括但不限于生活成本,教育投资。
他身上穿着的睡袍、此刻岛台上那杯牛奶、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消耗的每一度电,都被纳入计算系统,折算成信用点,源源不断地汇入那不断膨胀的债务总额中。
而还债的途径,方止衍“慷慨”地提供了两条:
1. 首接还款: 通过任何合法或灰色手段赚取信用点,首接打入指定账户冲抵债务本金。
2. 任务抵偿: 方止衍不定期发布“任务”,根据任务的难度、风险、价值,折算成信用点冲抵债务。
任务范围从最基础的打扫特定房间、整理档案到高难度的侵入安保系统获取数据、在特定社交场合收集情报、进行一些物理性的干扰。
任务价值完全由方止衍单方面评估。
做家务可能只值几个信用点,而一个高风险情报任务可能值数万甚至更多。
林木生本质上就是方止衍斥巨资买下的一件特殊“资产”。
通过完成他发布的任务来为自己“赎身”。
他赚取的“工资”不是用来享受,而是用来偿还他因“被使用”而产生的“消耗”和“折旧”。
这甚至比真正的员工更可悲。
员工至少能拿到净收入,而他只是在努力填一个由方止衍亲手挖掘并不断扩大的债务深坑。
最让林木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任务本身。
方止衍发布的绝大多数任务,其难度和价值完全不成比例。
那些侵入数据库、留意目标人物的活儿,他完全可以用更高效的方式,雇佣专业的情报掮客或黑客去完成。
他们更专业、更隐蔽、风险更低。
为什么非要绕一个大圈子,花天价把他买下来,再让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学徒去执行,还要为此支付报酬?
这就像用金锄头挖土豆,成本高得离谱,效率却未必高。
这完全违背了资本家最核心的“投入产出最大化”原则。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盯着天花板思考这个问题。
在他第一次见到方止衍时,阿烬那句“他是来买杀手的”的警告犹在耳边。
他当时毛遂自荐:“我会是个好杀手。”
可来到上城区后呢?
没有暗杀指令,没有血腥任务。
只有无穷无尽的课程、令人费解的伪装训练、以及那些琐碎到让他怀疑人生的任务清单。
这和他想象中的“杀手培养计划”相去甚远。
方止衍到底图什么?
难道他花200万,就为了买一个能气死礼仪老师、会用古董杯泡面、偶尔帮他查点小情报的“问题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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