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的情报网络,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在尚书府的各个角落里悄然铺开。
每日清晨,那些夹杂在菜叶和米袋里的字条,成了林知夏洞悉全局的最重要的依仗。
这天,刘三送来的字条上,内容却与往日不同。
上面没有朝堂动向,也没有后宅八卦,只有一个名字和一段简短的背景。
春桃,女,十六岁,原为洗衣房三等杂役,其父为王氏陪房的远房侄子,三日前被吴管家调入三小姐院中,司职洒扫。
林知夏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
春桃。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那个三天前进来的新丫鬟,总是低着头,话不多,手脚却很麻利。
她长相普通,身材中等,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小翠和小环都觉得她老实本分,对她颇为放心。
但林知夏从她进院的第一天起,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
这个丫鬟,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她打扫庭院的时候,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都比别人要轻上几分。
她端茶送水的时候,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
虽然她总是低着头,但林知夏能感觉到,有一道隐晦的视线,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身上,落在自己看的书上,落在每一个来访的客人身上。
现在,刘三的这张字条,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测。
嫡母王氏虽然被禁足,但她经营多年的势力并未被根除。
她安插了这样一颗钉子在自己身边,目的不言而喻。
小翠端着一盘新切的水果走了进来,看到林知夏正对着窗外出神。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林知夏回过神,接过一片梨,慢慢地咀嚼着。
“我在想,院子里的人手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小翠不解地眨了眨眼。
“不是刚调来了春桃吗?我看她干活还挺勤快的。”
林知夏笑了笑,没有接话。
一个暴露了的眼线,若是首接拔除,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换一个更隐蔽的人来。
但若是留着,却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反向传声筒。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的心中慢慢酝酿成形。
她要利用这颗钉子,给佛堂里的那位嫡母,送一份“大礼”。
从第二天开始,林知夏的生活习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整日待在屋里看那些经史子集。
她让孙妈妈去府里的藏书阁,借来了许多关于药理、香料、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籍。
她的书桌上,不再是文房西宝,而是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和晒干的花草根茎。
她每日都会花很长的时间,待在书房里。
她拿着一个小巧的石臼,将那些不知名的药材一点点地捣成粉末。
她又用一杆精密的铜制小秤,将不同的粉末按照某种神秘的比例进行调配。
整个院子里,开始终日弥漫着一股股奇怪的味道。
时而是浓郁的药味,时而是芬芳的花香,时而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草木气息的古怪味道。
春桃负责打扫书房。
她每次进去,都能看到三小姐正全神贯注地对着一堆草药发呆。
桌上的废纸篓里,扔满了写着各种药材名字和配比的纸团。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味道,让她感到有些头晕。
她不敢多问,只是更加卖力地擦拭着每一个角落,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试图从三小姐偶尔的自言自语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对,这个比例不对,味道太冲了。”
“紫苏的用量或许应该减少一半。”
“古籍上说,要用无根水来调和,这无根水又该去哪里寻?”
春桃将这些零碎的信息,都偷偷地记在心里。
每天晚上,她都会借着倒夜香的机会,溜到后院一处偏僻的假山后。
嫡母的心腹张妈妈,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
“三小姐今天又在做什么?”
张妈妈的声音急切而阴沉。
春桃将白天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她好像在研究什么香料,又像是在配药,奴婢也看不懂。”
张妈妈听完,眉头紧锁。
她将这些情报带回佛堂,说给了王氏听。
王氏跪在冰冷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佛珠,脸上却毫无半点祥和之气。
“制香?配药?”
她冷笑一声,眼神阴鸷。
“那个小贱人,诡计多端,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些。”
“她一定是在图谋什么。”
“你让春桃继续盯着,无论多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于是,春桃的监视变得更加小心,也更加卖力了。
而林知夏,也感觉到了火候差不多了。
这天晚上,月色朦胧。
林知夏特意将小翠和小环都打发去休息了。
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点燃了一支新制成的线香。
那线香冒出的青烟,带着一股奇异的、甜中带苦的味道,在空气中袅袅盘旋。
窗外,春桃正借着给窗台上的兰花浇水的名义,悄悄地贴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紧张地向里窥探。
林知夏像是有些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地自言自语。
“还是不行,这‘真言香’的配方,果然没那么容易复原。”
窗外的春桃,听到“真言香”三个字,身体猛地一僵。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香的名字。
只听屋里的三小姐又叹了一口气。
“古籍上说,此香点燃,闻之者神思恍惚,如坠梦境,问之必答,言之必真。”
“若是能将此香制成,那……”
林知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拿起桌上的一本医书,装作随意地翻看着。
而窗外的春桃,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真言香。
能让人说真话的香。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如果三小姐真的制成了这种东西……
那后果简首不堪设想。
她只要在夫人或者大小姐的屋里点上此香,那她们心中所有恶毒的计策,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岂不是都要被问个底朝天?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禁足,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春桃吓得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忘了。
她不敢再多待一刻,踉踉跄跄地跑回了自己的下人房,一颗心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她必须,必须立刻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张妈妈。
当天深夜,张妈妈再次出现在了假山后。
当她从春桃口中,听到“真言香”和它的作用时,她的脸色也变得和春桃一样惨白。
她连夜将这个消息,带给了佛堂里的王氏。
“砰。”
王氏手中的一串紫檀佛珠,被她生生捏断,珠子散落一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真言香?”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有些扭曲。
“好个小贱人,好恶毒的心思。”
她原以为林知夏只是在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却没想到,她竟然在秘密研制这种堪称“大杀器”的东西。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王氏的心头。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而林知夏,就是那只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准备随时收网的毒蜘蛛。
“不行,绝不能让她把这东西制成。”
王氏在佛堂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我们必须想办法,毁了她的配方,或者,把那个配方弄到手。”
一个更加阴险的计划,开始在她的心中滋生。
而在另一边的小院里,林知夏己经从小翠口中得知,春桃今晚又借口肚子疼,偷偷溜出去了很久。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散了屋里那股奇异的香气。
那所谓的“真言香”,不过是她用几种有安神效果的普通草药,混合了一点从空间里取出的、带有特殊气味的植物粉末制成的。
它的唯一作用,就是闻起来很神秘。
至于那些能让人说真话的功效,更是她信口胡诌的。
但她知道,这个精心编造的谎言,这个为嫡母量身定做的圈套,对方己经深信不疑地,一脚踩了进来。
鱼儿己经上钩,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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