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深夜的叹息与意外的证件
夜色像融化的墨汁，慢慢晕染了整个房间。窗外的雪己经停了，月光透过结着薄冰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银辉。杨荷躺在苏晴身边，鼻尖萦绕着被子上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香，却怎么也睡不着。
认亲仪式的东西在客厅堆了大半，红色的绸缎、崭新的茶具、包装精美的礼盒，都透着喜庆的气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睡在隔壁房间，睡前奶奶还特意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还没睡着？”苏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是不是认亲仪式太激动了？”
杨荷往她身边挪了挪，声音轻得像羽毛：“不是，就是有点睡不着。今天爷爷他们……真的接受我了吗？”白天的温暖还在心头萦绕，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不安在悄悄蔓延。
苏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当然接受了呀，你看奶奶给你剥橘子的样子，爷爷拉着你手不肯放的样子，怎么会是假的？”她轻轻揉了揉杨荷的头发，“他们只是需要点时间适应，毕竟变化这么大。”
杨荷点点头，把脸埋在苏晴肩膀上。白天爷爷那句“村里要是有人说闲话，爷爷带着你去骂回去”还在耳边回响，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长辈们的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翻了个身。杨荷屏住呼吸，隐约听到爷爷压低的咳嗽声，接着是奶奶轻声的安抚：“咋还没睡？是不是认床？”
“睡不着啊……”爷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还有一种杨荷从未听过的沙哑，“心里堵得慌。”
杨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悄悄往床边挪了挪，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苏晴也跟着竖起耳朵，房间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堵啥？孩子好好的不就行了？”奶奶的声音带着劝慰，“荷荷现在多好，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比当小子时贴心多了。”
“可她是杨家的根啊……”爷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答应过她太爷爷，要让杨家的香火传下去的。现在……现在她变成这样，我咋跟列祖列宗交代？”
杨荷的指尖瞬间冰凉，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原来爷爷白天的爽朗都是装的，他心里根本没真正接受，他还在为“香火”“传宗接代”这些事纠结。
“你这老东西，说啥胡话呢！”奶奶的声音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啥香火比孩子的命还重要？当初荷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能让她活下来，啥都不在乎吗？现在孩子好了，你倒想起列祖列宗了？”
“我知道……我知道荷荷活着最重要……”爷爷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哽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可我一闭上眼，就看见她太爷爷瞪我的样子。他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看好杨家的孙子，不能断了根……我这心里，疼啊……”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透过墙壁传过来，虽然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杨荷心上。她从未见过爷爷哭，记忆里的爷爷总是挺首腰杆，扛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再苦再累都不会哼一声，可现在他却在深夜里偷偷掉眼泪，嘴里还念着“对不起列祖列宗”。
第二天清晨，认亲仪式如期举行。客厅里挤满了人，林姐带着店里的同事来了，周哲举着相机忙前忙后，晓冉给杨荷和苏晴头上戴了大红花，红色的绸缎挂满了墙壁，处处透着喜庆。
杨荷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眉心的荷花印记在胭脂的点缀下格外明显，苏晴则穿着红色的刺绣旗袍，两人站在一起，像两朵盛开的花。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坐在主位上，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温暖而欣慰，昨晚的沉重仿佛被清晨的阳光驱散了。
“认亲仪式正式开始！”族里的三叔公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请干女儿苏晴给干爹干妈敬茶！”
苏晴端着早就准备好的紫砂杯，先走到杨荷爸爸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干爹，请喝茶。”
杨荷爸爸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递给苏晴：“好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苏晴又给杨荷妈妈敬茶，杨荷妈妈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慈爱：“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有啥委屈跟妈说。”她给苏晴戴上早就准备好的金镯子，镯子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敬茶环节结束后，大家正准备切蛋糕庆祝，门铃突然响了。杨荷爸爸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穿着制服的快递员，手里拿着个文件袋：“请问是杨荷女士家吗？有您的文件，请签字。”
“我的文件？”杨荷愣了愣，走到门口签字接过文件袋，心里满是疑惑，“我没买东西啊。”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手里的文件袋上，爷爷好奇地问：“啥文件？是不是身份证办下来了？”
杨荷拆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看到上面的照片时瞬间愣住了——那是她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她梳着简单的马尾，穿着白色衬衫，眉心的荷花印记清晰可见，姓名一栏写着“杨荷”，性别一栏赫然印着“女”。
“身份证？我的身份证下来了？”杨荷又惊又喜，翻到身份证背面看有效期，却突然皱起眉，“不对啊，我还没去派出所拍证件照呢，怎么会有身份证？”
她把身份证递给杨荷爸爸，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几行字。杨荷逐字逐句地读着，脸色渐渐变了：“恭喜杨女士，你此前身体发生的变化，经调查系长期食用含有过量雌激素的蔬菜、豆制品及蜂蜜等营养品所致。我们己查明，系部分商家为使菜品外观鲜亮、延长保质期，违规添加激素。目前涉事商家己被依法抓获，将按相关法律法规惩处。”
“啥意思？”爷爷没听懂，凑过来问，“啥激素？跟荷荷的病有关系？”
杨荷爸爸看完纸条，脸色铁青：“就是说，荷荷身体变成这样，不是天生的病，是吃了黑心商家加了激素的东西！这些天杀的！”他把纸条拍在桌上，气得手都在抖，“我说怎么好好的孩子会突然变样，原来是这些黑心商家害的！”
奶奶听完瞬间红了眼，拉着杨荷的手哽咽道：“我的乖孙……你受苦了……那些人怎么这么缺德，连孩子都害！”
苏晴也愣住了，她拿起身份证仔细看着，身份证号最后一位数字确实变了，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她转头看向杨荷，眼里满是心疼：“难怪王医生说你的身体指标很奇怪，原来是长期吃了含激素的东西……”
“这些蔬菜和蜂蜜，是不是前段时间常买的那家？”杨荷妈妈突然想起什么，“就是小区门口那家‘绿色有机蔬菜店’，你说他家的菜特别新鲜，那段时间天天买。”
杨荷点点头，心里又气又委屈：“还有那家蜂蜜专卖店，说他们的蜂蜜能美容养颜，我买了好多泡水喝……”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每天精心挑选的“健康食品”，竟然是导致身体变化的罪魁祸首。
外公拄着拐杖站起来，气得胡子都在抖：“必须严惩！太不像话了！这是谋财害命！”
“难怪身份证办得这么快，还不用拍证件照，原来是警方调查清楚后，特事特办帮你改的。”苏晴爸爸看着身份证说，“这上面有公安局的盖章，是正规的身份证。”
杨荷看着手里的身份证，照片上的自己眉眼温柔，确实是现在的样子。可知道真相后，心里却五味杂陈——她终于有了合法的女性身份，可这个身份的由来，却是如此令人愤怒和心疼。
爷爷突然走到她面前，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看眼前的杨荷，眼圈瞬间红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愧疚：“荷荷，是爷爷糊涂……昨天还在为那些破事难受，原来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爷爷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
“爷爷，不怪你。”杨荷摇摇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坏人己经被抓了，会受到惩罚的。”
三叔公在旁边感慨道：“真是天理昭昭，还好查出来了。荷荷你别怕，现在有了身份证，就是名正言顺的姑娘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林姐也气愤地说：“太过分了！我们店里好多顾客都在那家店买过菜，我得赶紧告诉她们，让她们也去检查检查身体。”
杨荷爸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带着荷荷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至于那些黑心商家，警方肯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杨荷看着手里的身份证，又看了看身边满脸心疼的家人，心里的委屈渐渐被温暖取代。虽然真相令人愤怒，但至少她知道了自己身体变化的原因，而且还意外拿到了身份证，这或许是这场意外中唯一的慰藉。
爷爷拉着她的手，语气坚定：“荷荷，以后爷爷天天陪着你，谁也别想再欺负你。不管你是啥身份，都是爷爷的宝贝孙女，比什么香火都重要！”
杨荷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仅有了合法的身份，更有了家人坚定的支持。那些曾经的挣扎和痛苦，都将成为过去，而属于杨荷的全新人生，才刚刚开始。
客厅里的喜庆气氛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断，但大家的眼神里却多了份坚定和团结。杨荷握紧手里的身份证，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辜负自己所受的苦难，也不辜负家人的爱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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