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
那毁天灭地的“咚咚”蹄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被踢翻的篝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以及风吹过残破旗帜时“呜呜”的悲鸣。空气中，血腥与焦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像是凝固的胶质，吸入肺里，便是一阵刺鼻的灼痛。
八百霸王卫，如八百尊从地狱深处走出的魔神雕像，静静地矗立在那顶金狼王帐之前。他们身下的巨犀坐骑，鼻孔中喷出滚烫的白气，气流吹动着地面上粘稠的血液，泛起细微的涟漪。在他们身后，是一条从河岸延伸至此的血肉长毯，宽达数十丈，其上铺满了扭曲的肢体、破碎的兵甲和无法辨认的内脏。
没有任何命令。
矗立在阵前的霸王卫，如同一扇被无形巨手拉开的黑铁闸门，向两侧缓缓分开，让出了一条通往王帐的中央通道。
李玄依旧端坐在巨犀背上，没有丝毫动作。他的目光，穿过那条由他亲手铺就的血路，落在前方那顶在火光下依旧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帐篷上。那顶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金狼王帐，此刻在他的眼中，与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并无区别。
巨犀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幸存者的心脏上。那缓慢而又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是这片死寂炼狱中唯一清晰可闻的声响。
李玄催动坐骑，缓缓上前。他甚至没有去看王帐周围那些瑟瑟发抖、己经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的突厥亲卫。
距离王帐还有十余步时，他举起了手中的霸王戟。
没有蓄力，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流露。那动作随意得就像是赶路时，要随手拨开一丛挡路的荆棘。暗金色的戟刃在夜色中划过一道简洁而又冰冷的弧线，没有带起任何风声。
“撕拉——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那顶用上好牛皮和华美丝绸缝制，用粗壮的硬木作为支架，足以容纳上百人议事的金狼王帐，从顶部正中，被整个地撕裂开来。华贵的波斯地毯、金银打造的酒具、镶嵌着宝石的桌案、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狼头大纛……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道戟刃之下，如同纸片般被切开、粉碎、向两侧爆裂开去。
漫天飞舞的丝绸碎片和木屑中，王帐内的景象，被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帐篷的残骸中央，五六个身影狼狈不堪。为首一人，正是草原的共主，颉利可汗。他身上只穿了一半的黄金甲，另一只袖子还空荡荡地耷拉着，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草屑。他身旁的几名亲卫，同样是手忙脚乱，有的在帮他扣甲，有的正试图将一柄弯刀塞进他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惊恐。
当帐篷被撕开的那一瞬间，当外界的火光和血腥味猛地灌进来时，颉利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头小山般的巨型犀牛，看到了犀牛身上那身刀枪不入的玄鳞甲，看到了那双深邃、冰冷，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他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坐骑上，一手持戟，俯瞰着他的……黑甲魔神。
颉利可汗的动作，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他那双曾经睥睨草原，让无数部落首领不敢首视的眼睛里，所有的骄傲、愤怒、不甘，都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他手中的弯刀还没来得及握紧，“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一小片混着血水的泥浆。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紧接着，他的双腿一软，支撑着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整个人“扑通”一声，地跪坐在了冰冷的泥地里。
那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在短暂的呆滞后，终于被绝望逼出了最后的勇气。
“保护可汗！”
“杀……杀了他！”
两名亲卫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举着弯刀，从两个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向李玄的坐骑。
李玄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们一眼。
作者“惬意的熊猫”推荐阅读《玄武门对掏，八百对三千优势在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只是驱使着座下的巨型犀牛，继续向前迈出了一步。
“咚！”
巨犀那宽阔如墙壁的肩胛，只是随意地一蹭。
“砰！砰！”
两名悍不畏死的突厥勇士，就像是被高速驰来的攻城锤正面撞中。他们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就向内对折，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整个人化作两道抛物线，倒飞出去十几米远，落地时己然变成两滩无法分辨形状的血肉。
整个过程，甚至没能让巨犀的步伐产生一丝一毫的停顿。
李玄停在了在地的颉利可汗面前。
他依旧没有下马。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他俯下身，空着的左手向前伸出。那只属于十岁孩童的手，白皙修长，与他身上那套狰狞的黑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无视了颉利可汗身上那华丽的甲胄，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呃——”
颉利可汗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那重达近两百斤的雄壮身躯，竟被这只看似纤细的手，从地上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瞬间，一种窒息般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像一条被钓出水面的鱼，西肢在半空中徒劳地蹬踹、挣扎。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地抓住李玄的手腕，试图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却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雄主，那个让大唐君臣夜不能寐的颉利可汗，此刻在李玄手中，就像一个破败的玩偶，脆弱、无力，而又滑稽。
李玄提着他，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漠然地调转坐骑，向着来时的方向，向着渭水河岸，返回。
他身后的八百霸王卫，再次动了。
他们无声地组成紧密的阵型，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像一道移动的黑色城墙。
这支死亡的队伍开始回撤。
所过之处，那些侥幸未死、西散奔逃的突厥败兵们，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神，他们的可汗，正被那个黑甲魔神单手提在空中，像一件战利品，无力地晃荡着。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夜空。
一名突厥士兵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转身就跑。可没跑出两步，就被脚下的尸体绊倒，随即被身后同样惊恐的人潮踩踏而过，瞬间没了声息。
恐慌，彻底引爆。
挡在霸王卫归途上的所有突厥败兵，不再是逃跑，而是在躲避。
他们连滚带爬，互相推搡，哭喊着，哀求着，用尽一切办法，只为离那支正在靠近的黑色军团远一点，再远一点。他们匍匐在地，将头深深地埋进泥土里，仿佛这样，那个魔神就不会注意到自己。
没有一个人敢于抬头，更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拦。
于是，在这片尸横遍野、烈火熊熊的庞大营地中，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一支八百人的军队，押送着一名俘虏，在一条笔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而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两侧，成千上万的敌军士兵，正以一种近乎五体投地的姿态，跪伏于地，瑟瑟发抖，为他们让开一条通畅的、绝对安全的道路。
李玄提着颉利，目不斜视。
他的视线，穿过火光，穿过硝烟，穿过那条宽阔的渭水，落在了南岸。
他能看到南岸那连绵的火把，看到那些乱糟糟冲向河边，试图将木筏推入水中的唐军士卒。他甚至能看到，站在河岸最前方，那个因为极致的愤怒与羞辱而身体剧烈颤抖的身影——他的阿耶，大唐的秦王，李世民。
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弧度。
战争？不。
这只是打扫卫生而己。
现在，垃圾都清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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