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那名黑甲巨汉转身离去的每一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更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咚。”
“咚。”
“咚。”
李建成死死地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个离去的背影，而是将目光锁在李世民身上。可他的二弟，从始至终都像一尊石雕，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置身事外的姿态，比任何反驳都更让李建成感到刺骨的寒冷。
齐王李元吉则在剧烈地喘息，他那张素来嚣张的脸，此刻布满了冷汗，眼神在铁笼与殿门之间疯狂游移，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终于，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黑甲巨汉回来了。他的左右手，各拖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突厥人，像拖着两条死狗。那两名本是来长安城耀武扬威的突厥使者，此刻头冠歪斜，官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满是惊恐与不解，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霸王卫走到大殿中央，随手将两人扔在地上，然后便如铁塔般，重新站回了李玄的身后，沉默如山。
李玄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对着地上的两人，偏了偏头。
另一名霸王卫会意，上前一步，扯掉了两人嘴里的布团。
“咳咳……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我们！我们是大可汗的使者！”
“放肆！李世民呢？让他出来见我！”
恢复了语言能力的两人，立刻色厉内荏地叫嚷起来。他们还未看清周围的景象，依旧沉浸在被粗暴对待的愤怒之中。
李玄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铁笼。
“看看，笼子里是谁。”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两人的吵嚷。
两名突厥使者闻言，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当他们的目光，与笼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的人对上的瞬间，叫嚷声戛然而止。
起初是迷茫。
那张脸很熟悉，但那副神情，那种如疯犬般的状态，让他们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可当他们看清那双眼睛，那双虽然充满恐惧，但轮廓依旧是他们追随了半生的鹰目时，两名使者如遭雷击。
“噗通！”
两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其中一人嘴唇哆嗦着，颤抖地伸出手，指着笼中的人，喉咙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悲呼：
“大汗？！”
这一声确认，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太极殿所有人的心头。
它彻底击碎了李元吉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一晃，若不是身后的官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己然瘫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一系将要溃败之际，李建成却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此刻若是退缩，便是万劫不复。承认颉利是真的，并且是被李世民以正常手段击败擒获，那他和李元吉之前的所有攻讦，都将成为谋害功臣的铁证。
必须反击！
他深吸一口气，从队列中走出，强作镇定，对着龙椅上的李渊朗声道：“父皇！二郎生擒颉利，荡平突厥，确实是大唐开国以来不世之奇功！儿臣为二郎贺，为大唐贺！”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玄武门对掏，八百对三千优势在我 不明白太子为何会突然给李世民唱起了赞歌。
李建成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话锋猛地一转，变得凌厉起来。他没有看李世民，而是指向了铁笼。
“但父皇请看！此人虽是颉利，却神志不清，状若疯癫！以一个疯子来印证一场惊天大捷，其言何足为信？其状何以示国威？”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终于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像是在看戏的孩童身上。
“更何况！此人乃是由玄儿侄儿押解而来！而玄儿侄儿的手段……向来诡异莫测！”
“谁能保证，这颉利的疯癫，不是屈打成招？甚至……”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妖法所致？！”
“妖法”二字一出，满殿皆惊！
这己不是简单的政争，而是最恶毒的构陷！
东宫一系的官员们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有人反应过来。
御史大夫裴矩再次出列，手持笏板，躬身道：“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圣人，军功赏罚，需名正言顺，证据确凿。如今以一个疯人之言为大捷作证，不合我大唐法度！此事，恐有蹊跷！臣请彻查，颉利发疯之真相！”
他们巧妙地将矛头从“颉利的真假”，转向了“口供是否有效”，以及“审讯手段是否合乎礼法”。
他们企图用大唐立国以来最看重的程序正义，来拖延时间，混淆视听，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向李玄，进而牵连到李世民的身上。
李元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跟着尖声喊道：“对！就是妖法！李玄就是个妖怪！他用妖法控制了颉利！父皇！此等妖孽，当诛啊！”
他的声音凄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破釜沉舟的疯狂。
一时间，整个朝堂的风向再次逆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李世民、从铁笼，聚焦到了李玄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李世民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他没想到，建成和元吉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用“妖法”来攻击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的亲侄儿。
他刚要开口。
却见李玄笑了。
在那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看戏般的弧度。
他无视了李元吉的咆哮，也无视了裴矩的义正辞严。
他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悠悠地从自己那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瓶身不大，约莫巴掌大小，造型却极为奇特，通体光滑，没有一丝杂质，在太极殿穹顶透下的光线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这等纯净通透的琉璃，己是世所罕见。
但更令人惊奇的，是瓶子里的东西。
那里面装着大半瓶五颜六色的液体，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同彩虹被揉碎了装了进去。它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好几层，即使随着李玄的动作微微晃动，也丝毫没有要混合在一起的意思，只是如彩色的绸缎般缓缓流淌。
这诡异而美丽的一幕，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
仙丹？毒药？还是……那所谓的“妖法”之物？
李玄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瓶中的液体在他的指尖流转，变幻出绚烂的光彩。
他抬起眼，看向面色惨白、还在叫嚣着“妖法”的李元吉，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皇叔。”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里面的彩色液体发出一阵轻微的、如同风铃般悦耳的碰撞声。
“我这里还有点好东西。”
“你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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