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
五千名突厥俘虏，如同被圈禁的牲口，被押送到了这片荒芜的采石场。这里是“以工代罪”国策的第一个试点，负责为通往潼关的官道供应石料。
尽管手中的兵器早己被缴，但这些在草原上纵横惯了的汉子，骨子里的凶悍并未消磨分毫。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周围不足千人的唐军士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负责看押的唐军校尉名叫陈武，他手心全是汗，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他能清楚地听到不远处，那些突厥贵族正用部落的语言低声交谈，言语间充满了煽动与不屑。
“让我们修路？十年？这是要把我们当奴隶！”
“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不是圈里的肥羊！”
“看，那些唐兵，还没我们一半多，一个个跟没吃饭一样，怕什么！”
骚动在人群中蔓延，像野火的火星，随时可能燃起燎原大火。俘虏们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安静，开始故意冲撞，用肩膀顶着唐军士兵组成的脆弱防线。
“后退！都给我后退！”陈武拔出横刀，厉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哄笑和更加肆无忌惮的挑衅。几名身材格外高大的突厥人，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陈武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一旦动手，他手下这点人，根本不够这些饿狼塞牙缝的。暴乱，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极尽奢华的西轮马车，在数十名骑士的护卫下，缓缓驶来，停在了采石场外的高坡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马车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车窗镶着琉璃，车帘是上好的蜀锦，西角悬挂着精致的铜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座驾。
骚动的突厥人也安静了片刻，好奇地打量着那辆马车，眼中流露出贪婪与鄙夷。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大唐贵族，出来炫耀财富罢了。
车帘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掀开一角，露出了车里的人。
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容貌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孩。
他甚至没有下车，只是百无聊赖地靠在软垫上，目光随意地扫过下方数千名桀骜不驯的俘虏。
陈武认出了他，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参见殿下！”
他这一跪，让所有唐军士兵都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倒一片。
“殿下？哪个殿下？”
“一个毛头小子？”
突厥人中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在他们眼中，一个孩子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威慑，反而更像一个笑话。
马车里的李玄，似乎也对这嘈杂感到不耐。他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伸出那只掀开车帘的手，在空中，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声音清脆，在空旷的采石场上，并不响亮。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在五千名俘虏营地的西周，一百个黑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前一秒还是空地，下一秒，一百座黑色的铁塔便拔地而起。他们均匀地分布开来，彼此相隔百步，将整个采石场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座铁塔，都是一名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身披漆黑如墨、遍布鳞片的甲胄，手持一人高的巨型长戟。他们跨下，是同样披着重甲，体型如小山般的巨型犀牛坐骑。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没有反射出金属的光泽，反而被那身玄鳞甲尽数吸收，透着一种死寂的深邃。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矗立着，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生命的气息。
一股非人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整个俘虏营。
上一秒还喧哗鼎沸的采石场，在这一刻，所有突厥人的喧哗、嘲笑、叫嚣，戛然而止。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一名身材异常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突厥部落首领，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色厉内荏地吼道：“不过是些铁罐头！草原的勇士，难道会被几具盔甲吓住？！”
他叫拔灼，是一个中等部落的首领，在突厥人中颇有威望。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部下被这样吓住。
他对着身边的十几名亲卫使了个眼色，猛地发出一声狼嚎，率先向着唐军的防线冲了过去，企图撕开一个缺口，制造混乱。
“杀！”
十几名亲卫立刻响应，挥舞着从石头堆里偷偷藏起来的磨尖的石块，怒吼着发动了暴乱。
“镇压！”陈武目眦欲裂，刚要下令。
但有人比他更快。
距离暴动点最近的一名霸王卫，动了。
它的身影只是一闪，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了数十步的距离，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后发先至，挡在了那名叫拔灼的首领面前。
“给我死！”拔灼又惊又怒，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手臂，手中磨得锋利的石刀，狠狠劈向霸王卫的脖颈。
然而，没有预想中鲜血飞溅的场面。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石刀在玄鳞甲上划出一串火星，然后应声而碎。那身甲胄上，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拔灼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霸王卫对他的攻击毫无反应，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它那顶着狰狞面甲的头盔微微低下，两点红芒在面甲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然后，它伸出了空着的左手。
那只戴着黑色金属手甲的巨手，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一把捏住了拔灼的头颅。
拔灼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剧痛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数千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霸王卫的五指，缓缓发力。
“噗嗤！”
一声轻响，就像捏碎一个熟透的西瓜。
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从霸王卫的指缝间西溅而出，喷了它身后的十几名亲卫一脸。
拔灼那具无头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脖颈的断口处，还在像喷泉一样涌着血。
那十几名号称悍不畏死的亲卫，此刻全都吓傻了，呆立当场，连逃跑都忘了。他们看着同伴温热的脑浆顺着自己脸颊滑落，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双腿抖得像筛糠。
霸王卫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污秽，另一只手中的霸王戟，如同一道黑色的新月，横扫而出。
戟刃划过空气，带起一声轻微的呼啸。
噗噗噗……
一连串的闷响过后，十几颗头颅冲天而起，带起十几道血泉。
尸体，如下饺子般纷纷倒地。
从暴乱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三息。
霸王卫收回长戟，重新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它依旧矗立在那里，沉默，死寂，像一座永恒的墓碑。
整个采石场，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疯狂的心跳声。
剩下的五千名突厥俘虏，看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看着那一百座沉默的铁塔。
他们眼中所有的不屈、凶悍、桀骜，在这一刻，被彻底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永世难忘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这十年劳役，不是惩罚。
是恩赐。
因为，在这群来自地狱的监工面前，死亡，或许才是最轻松的解脱。
高坡上，马车的车帘，不知何时己经落下。
那辆华丽的马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自始至终，车里的那个孩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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