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缠上林晚星的鼻尖时，她捏着纱布的手指突然顿住。酒精棉擦过苏哲手臂上的伤口，那道三厘米长的划痕还泛着红，边缘凝结的血痂被蹭开一点，淡红色的渗液沾在棉片上，刺得她眼底发紧。
“疼的话你说一声。”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指尖无意识地往下压，苏哲的胳膊突然颤了颤 —— 不是疼得发抖，是他刻意绷紧了肌肉，怕她看出来自己的不适。林晚星抬眼，撞进他平静的目光里，他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显然是昨晚守在母亲病房外没合眼，可他还在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很轻，连带着苹果肌都泛着点浅淡的暖意。
“没事，小伤。” 苏哲伸手去够桌角的水杯，杯沿碰到她的指尖时，林晚星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凉 —— 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杯壁的温热都没法捂热。她赶紧缩回手，把用过的酒精棉扔进垃圾桶，塑料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换药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苏哲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 “医院收费处” 几个字，让林晚星的心脏猛地往下沉。苏哲接起电话，原本温和的脸色一点点变沉，眉头拧成个 “川” 字，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冻结了？为什么？”
林晚星的耳膜突然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她凑过去，能清晰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张启明先生那边发了函，说之前垫付的费用要暂停，还说要是林小姐不配合他的要求，后续的费用也不会再续了……”
“张启明”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晚星喉咙发紧。她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 —— 她明明己经把那些珠宝都还回去了，明明己经跟他撕破脸，他怎么还不肯放过她？连母亲的救命钱都要拿出来威胁，他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
苏哲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她时，林晚星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己经红了。眼泪没掉下来，却把视线泡得发肿，连苏哲脸上的担忧都变得模糊。“别慌。” 苏哲站起来，伸手想拍她的肩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似的顿了顿，最后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陪你去医院问问，总能有办法的。”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暖得像春日的阳光，可林晚星却觉得更难受了。她想起昨天在张总办公室，苏哲为了护她，被张总推到墙上，手臂撞在桌角划出伤口时，他第一句话还是 “晚星你没事吧”；想起他把自己的买房首付拿出来给母亲交手术费，说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不能等”；想起他熬夜整理诊所病历，就为了腾出时间陪她去医院 ——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因为她的过去，一次次被卷入这些烂事里。
“我自己去。” 林晚星抽回手，指尖在衣袖上蹭了蹭，想擦掉他留下的温度，“是我的事，不该连累你。”
“什么叫连累？” 苏哲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了，“你母亲也是我的病人，我帮你是应该的。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软下来，“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
“一起面对” 这五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林晚星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她看着苏哲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别过脸，用手背擦眼泪，却被苏哲抓住了手腕 —— 他的手指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
“哭吧，没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能感觉到她的手还在发抖，“哭完了，我们再去解决问题。”
林晚星接过纸巾，捂着脸蹲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换药室的冷光灯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独的小兽。苏哲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一点点传到她的皮肤上，让她那颗慌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医院收费处的窗口前。玻璃后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说：“张启明先生己经跟我们领导打过招呼了，除非他同意续缴，否则我们没办法给林淑琴女士安排后续治疗。”
“那之前欠的费用呢？” 苏哲往前凑了凑，手指敲了敲玻璃，“我可以先垫付，麻烦你们先别停药。”
“不行。” 工作人员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张先生说了，谁都不能替他缴，除非林晚星小姐亲自去跟他道歉，并且答应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是什么？” 林晚星的声音发紧，指尖攥得发白。
“还能是什么？” 工作人员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屑，“张先生说，只要林小姐愿意跟他去国外待半年，之前的费用他全认，后续的治疗也包了。”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林晚星眼前发黑。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苏哲身上，苏哲赶紧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站稳了一点。她看着收费处窗口里那张冷漠的脸，又想起张总那张油腻的脸，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我们走。” 苏哲扶着她转身，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个医院不行，我们换一家。”
林晚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苏哲扶着她往外走。医院走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说话声、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却像隔着一层玻璃，听不真切。她的脑子里全是张总的威胁，全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全是苏哲手臂上的伤口 ——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转着，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走到医院门口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圈圈水花，凉风吹过来，带着雨的湿气，吹得林晚星打了个寒颤。苏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让她心里一暖。
“我先送你回药店，你今天别上班了，好好休息。” 苏哲撑开伞，把她护在伞下，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音，“我去联系其他医院，看看能不能把你母亲转过去。”
林晚星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发梢滴下来的水珠落在他的肩膀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苏哲，别再为我费心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我自己的烂摊子，我自己收拾。大不了…… 大不了我就去跟张总道歉，只要能让我妈好起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说什么胡话！” 苏哲的声音突然拔高，他转过身，抓住她的肩膀，力道有点重，让林晚星的肩膀微微发疼，“你以为你去了国外，他会放过你吗？他那种人，只会得寸进尺！你要是真去了，你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她宁愿不治了，也不会让你这么委屈自己！”
林晚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被他骂哭的。她看着苏哲生气的样子，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了，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 她明明想保护母亲，却总是把事情搞得更糟；明明想远离张总，却总是被他逼到绝境；明明想跟苏哲划清界限，却总是忍不住依赖他。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她哭着说，声音带着哽咽，“我妈还在里面等着治疗，我没有钱，没有人脉，我除了答应张总的要求，我还能怎么办？”
苏哲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他松开手，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指尖的温度很暖，“别担心，有我呢。”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承诺的重量，“我己经联系了我大学的导师，他在市中心医院当主任，他说可以先安排你母亲转过去，费用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林晚星愣住了，她看着苏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让她那颗慌乱的心，突然有了着落。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苏哲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原本温和的脸色突然变了，眉头拧得更紧，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什么？有人举报？” 他的声音拔高，“理由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违规行医了？”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苏哲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苏哲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得像纸，他转头看向林晚星，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 林晚星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很快，“是不是诊所出什么事了？”
苏哲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平复情绪，可他的声音还是带着颤音：“是张启明干的。”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指节泛白，“他举报我违规行医，说我没有资质就给人看病，现在卫生局的人己经去诊所了，说要查封。”
“查封？” 林晚星的脑子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知道诊所是苏哲的心血，是他攒了好几年的钱才开起来的，是他每天起早贪黑打理的地方 —— 就因为她，他的诊所也要没了。
雨水还在下，砸在伞面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困境。林晚星看着苏哲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就把麻烦带到哪里。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愧疚，“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没有跟张总扯上关系，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哲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呼吸带着雨水的湿气，却很温暖。“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是我自己要帮你的，跟你没关系。诊所没了可以再开，但是你和你母亲，不能有事。”
林晚星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的心跳，很稳，却比平时快了一点。她的眼泪掉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推开他，想跟他说 “我们到此为止吧”，可她的手臂却不听使唤，反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 她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了。
就在这时，苏哲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医院的电话。他接起电话，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什么？血压又降了？好，我们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拉着林晚星的手就往医院里跑，伞都顾不上拿。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很快就把衣服打湿了，凉风吹过来，冻得林晚星打了个寒颤，可她却感觉不到冷 —— 苏哲的手很紧，掌心的温度透过湿衣服传过来，暖得让她想哭。
跑到病房门口时，医生正好出来。他摘下口罩，脸色严肃：“病人情况不太稳定，需要立刻做介入治疗，但是市中心医院那边暂时没有床位，我们这边的设备又不够……”
“那怎么办？” 林晚星抓住医生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您想想办法，求求您了！”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们己经在联系其他医院了，但是能不能找到床位，还不好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林晚星的腿突然软了，差点摔倒，苏哲赶紧扶住她。她看着病房里母亲苍白的脸，看着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又想起苏哲被查封的诊所，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 母亲的病情危在旦夕，苏哲的诊所面临查封，而张总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们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苏哲扶着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想联系更多人帮忙，可他的手却在发抖，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林晚星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苏哲，”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扛。”
苏哲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底还带着泪光，却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多了几分决绝。他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就在这时，苏哲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想救你妈，想保住诊所，就来城郊的废弃仓库找我。—— 张启明”
苏哲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他把手机递给林晚星，林晚星看到短信内容时，后背突然渗出一层冷汗，手脚冰凉 —— 张总这是要把他们逼到绝路啊。
雨还在下，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窗户，发出 “嗒嗒” 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鼓点。林晚星看着苏哲，苏哲也看着她，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担忧，却又有着一丝决绝。他们都知道，这次去见张总，肯定凶多吉少，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 一边是母亲的生命，一边是苏哲的心血，他们只能冒险一试。
“我们去。”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有点抖，却很坚定，“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都去。”
苏哲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好，我们一起去。”
两人站起身，并肩往医院外面走。雨水打在他们身上，把衣服淋得湿透，可他们却没有停下脚步。医院门口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线，再也分不开。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城郊的废弃仓库里，等待他们的，到底是地狱，还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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