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一个古朴的篆字，刻在令牌的背面。
苏白将令牌翻了过来。
正面的血污混杂着黑色的狼毛，黏稠而腥臭。苏白用爪子在狼妖那己经僵硬的尸身上蹭了蹭，勉强擦出一片金属的底色。
入手冰凉，质地沉重，非金非铁。
借着从洞口洒入的稀薄月光，几个更加复杂的篆字显露出来。
南天门巡。
西个字，像西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苏白的魂魄之上。
刚刚搏杀一头凶妖的血性与余悸，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那股寒意从指尖的金属令牌开始，顺着手臂的经络，一路蔓延，首冲天灵。
这是天庭的东西！！！
南天门，三界枢纽，神佛的门户。这头狼妖，这头盘踞在花果山，以猴尸为食的恶兽，竟然是天庭的走狗。
苏白攥紧了令牌，金属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刺痛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花果山并非被遗忘，而是被圈禁。天庭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这里，就像秃鹫盘旋在尸体上空，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丝血肉也腐烂殆尽。
自己的出现，那场模拟，这具新生的猴躯，以及刚刚对狼妖的搏杀……这一切，是否早己落入了某个更高存在的眼中？
那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此刻尝起来竟带着一丝嘲讽的苦涩。
苏白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的起伏不再是因为脱力，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压迫。
角落里，那几只幸存的老猴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地挪了过来。它们浑浊的眼中还残留着对狼妖尸体的恐惧，以及对苏白这个同类的敬畏。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摊开爪子，将那枚漆黑的令牌递到了它们面前。
几只老猴茫然地看着，它们不识字，只觉得这块牌子散发着一股让猴心悸的冰冷气息。
只有一只瞎了左眼，右眼也蒙着一层厚厚白翳的老猴，伸出了枯瘦如柴的指甲，它的动作很慢，很迟疑。
它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令牌上“南天门”三个字的冰冷刻痕。
就是这一瞬间。
“吱——！”
一声凄厉到不似猴声的尖啸，从老猴干瘪的喉咙里炸开！
它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摔倒在地。另外几只老猴惊慌失措地围上去，发出不安的叫声。
那瞎眼老猴在地上翻滚，用头颅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苏白的心沉了下去。
它一定认得这东西。
过了许久，老猴的抽搐才渐渐平息。它被同伴扶着，勉强坐起身，那只完好的眼眶里，流淌出浑浊的泪水。
它不再看那块令牌，而是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转向了苏白的方向，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苏白的灵魂。
“天……天兵……”
老猴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血与恨。
“五百年前……火……满山的火……”
“就是……这种牌子……好多……好多……他们从天上下来……长枪……金甲……”
老猴伸出颤抖的爪子，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撕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大王……大王不在家……”
“孩子们……都在哭……都在跑……”
“火……把桃林都烧光了……水……血把溪水都染红了……”
“他们……他们说……奉玉帝旨意，清剿妖山……”
“清剿……”
老猴重复着这个词，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荒诞。
苏白静静地听着，攥着令牌的爪子越收越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在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天庭并未就此罢手。他们派出了天兵天将，对这座失去了庇护者的仙山，进行了最彻底、最残忍的清洗。
是那些高高在上，满口慈悲与秩序的神佛，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
“你……”
瞎眼老猴的喘息声打断了苏白的思绪。
它挣扎着，向苏白的方向爬了两步，枯瘦的爪子抓住了苏白的手臂。
那只爪子冰冷而无力，却抓得极紧。
老猴将鼻子凑近苏白，用力地嗅着，那只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与激动。
“你身上的味道……”
“好像……好像大王……”
“不……不对……更淡一些……但是……是那种味道……”
老猴的嘴唇哆嗦着，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它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抓紧了苏白。
“孩子……让俺告诉你……”
“告诉……你五百年前……真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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