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烟盒里的口红印与缝纫机上的灰
阿野在号子里收到的不只有娟姐的信。
那天光头带进来个皱巴巴的烟盒，说是“外面姐妹托带的”。阿野打开，里面没有烟，只有张折叠的纸巾，上面用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唇印，旁边写着行小字：“刀疤哥疑你，我帮你瞒了。玲。”
口红是斩男色，和玲子那天涂的一模一样。阿野指尖捏着纸巾，唇印的位置还留着点黏腻的油光，像她贴在他耳边说话时，蹭在他耳廓上的香。他突然想起台球厅的角落，玲子的指甲划着他的胳膊，说“跟了我，比跟着刀疤强”——那时他觉得这女人像带刺的玫瑰，危险，却勾人。
“这娘们对你倒是上心。”光头凑过来，眼里带着点戏谑，“比你那寡妇铺子里的皂角香带劲吧？”
阿野没说话，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墙角的尿桶。水花溅起来，打湿了裤脚，凉飕飕的。但他捏烟盒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着盒盖——玲子这步棋下得巧，既表了“忠心”，又提醒他：她手里有他的把柄，也能给她“方便”。
周律师来见他时，带来了娟姐做的鞋垫，还带来个消息：“虎爷的女儿虎妞最近在查刀疤哥的账，据说和你上次打废虎爷手下的事有关。”
阿野的心猛地一跳。虎妞他见过，在棚户区的赌场门口，穿件黑色皮衣，短发利落地扫着眉骨，腰里别着把弹簧刀，比男人还野。上次他打废虎爷的人，这女人拎着刀堵他，眼神像淬了冰：“敢动我爸的人，活腻了？”后来还是玲子拉着刀疤哥赶来，才把事压下去。
“她查账干什么？”阿野问。
“不清楚，”周律师摇摇头，“但虎妞和刀疤哥积怨很深，说不定能成为突破口。”
阿野没说话，指尖在桌沿上敲着。玲子的口红印、虎妞的弹簧刀、娟姐的鞋垫……这些女人像一张网，缠得他喘不过气，却又好像在给他指路。他突然觉得自己像头被困在网里的狼，既想挣脱，又忍不住用牙去啃那些缠绕的绳——说不定，能啃出条生路。
他托光头给玲子带了句话：“要我信你，把刀疤哥藏账目的铁盒偷出来。”
光头咧嘴笑：“你这是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啊？一边揣着寡妇的鞋垫，一边让情人给你卖命。”
阿野抬眼扫过去，眼神里的狠劲像冰锥：“要么带话，要么我现在废了你。”
光头悻悻地闭了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栀子香的命运解
三天后，玲子的消息传了进来：“盒在刀疤哥老娘的樟木箱里，钥匙他随身带。我帮你引开他，你让老鬼的人动手。”后面依旧画了个唇印，只是这次的口红颜色，比上次深了些，像渗了血。
阿野把消息递给老鬼的人时，心里突然闪过娟姐的脸。那天他从看守所出来，娟姐蹲在铺子里择菜，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菜篮上，像幅安静的画。她给他盛粥，碗底卧着荷包蛋，说“别总打架，伤了没人疼”——那时他觉得这女人像温水，淡，却能熨帖人心。
可现在，他却在利用另一个女人的算计，去换自己的自由。
夜里，他躺在硬板床上，摸出娟姐做的鞋垫。纯棉的布料，针脚密得像网，上面还绣着小小的蔷薇花——是她铺子里种的那种，不起眼，却倔强地开着。他把鞋垫按在脸上，皂角香混着点阳光的味道，猛地呛得他鼻子发酸。
他想起自己上次从娟姐铺子里走，她塞给他的布包，里面的钱和银镯子硌着掌心。那时他心里念着“要保护她们”，可现在，他却在和玲子勾连，和老鬼交易，甚至可能要利用虎妞的恨——他活得越来越像刀疤哥，算计，狠辣，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第二天放风，光头又凑过来：“玲子那边有动静了，今晚就动手。老鬼让你准备好，事成之后，他马上安排你‘保外就医’。”
阿野没说话，走到铁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远处的烟囱冒着黑烟，像把钝刀，割得天空破破烂烂的。他突然想起娟姐铺子里的缝纫机，上次他去时，上面落了层薄灰，娟姐说“囡囡大了，不用做小衣服了”。那时他没在意，现在却突然想：那台缝纫机，会不会也在等他回去？
“保外就医后，我要见玲子。”阿野突然说。
光头愣了愣：“你还真要跟这娘们纠缠？”
“我要她手里的账。”阿野的声音很冷，“也得让她知道，谁是主子。”
他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那里本该放着娟姐的鞋垫，早上被他塞进了枕头下。他怕自己带着这双鞋垫，走不出这扇铁窗，也怕自己走出去了，就再也配不上这双鞋垫上的蔷薇花。
而此刻的棚户区，娟姐正蹲在铺子里，给缝纫机上油。囡囡趴在旁边，用蜡笔在纸上画阿野，画里的阿野穿着军绿色夹克，手里却拿着根缝衣针，笑得傻乎乎的。
“妈妈，阿野叔叔为什么还不回来？”囡囡问。
娟姐擦了擦缝纫机上的灰，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叔叔在做大事，做完了就回来。”
她不知道，阿野所谓的“大事”里，藏着口红印的算计，藏着弹簧刀的狠，却唯独把她的皂角香，悄悄藏进了最深处——像怕被人发现，又像怕自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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