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京城的风带着刀割般的寒意，卷着枯叶掠过镇国公府的朱门。沈青芜站在府外的石狮子旁，看着锦衣卫的人将沈毅夫妇押上囚车，镣铐碰撞的脆响混着沈明珠的哭喊，像支迟来三十年的丧乐。
“二小姐，求您高抬贵手！” 沈明轩跪在地上，锦袍被尘土染得斑驳，往日的傲气被碾成了碎泥。他死死抓住沈青芜的衣角，指节泛白，“爹娘己经认了罪，明珠还小，您放过他们吧！”
沈青芜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触到袖中那半块牡丹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高抬贵手？” 她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当年你们把我扔在乱葬岗时，谁给过我活路？柳姨娘被逼落水时，谁为她求过情？”
囚车里的沈夫人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隔着木栏嘶吼：“沈青芜！你这个白眼狼！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发髻散乱，脸上沾着血污，哪里还有半分国公夫人的体面。
沈青芜没看她，只是对锦衣卫指挥陆峥道：“陆大人，按律处置吧。”
陆峥点头，挥手示意队伍出发。囚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像在碾压着镇国公府最后的体面。沈明珠被奶娘抱着，哭得撕心裂肺，小脸上满是恐惧 —— 她再也不能穿着石榴红的罗裙，戴着赤金点翠的步摇，在宴会上炫耀父亲的官职了。
沈青芜转身离开，沈明轩还在身后哭喊，声音渐渐被风声吞没。她走到寒院的废墟前，这里己被拆得只剩断壁残垣，绣架的残骸混在瓦砾中，几缕褪色的丝线缠在砖头上，像柳姨娘未说完的遗言。
“姑娘，都查清了。” 周河工捧着卷宗跟上来，老河工的眼睛通红，“柳姨娘当年根本不是失足落水，是被沈夫人让人绑了石头沉的湖。还有灵蚕丝，是镇国公当年贪墨军饷买的，怕被查出来，才借着扔您的由头藏了起来。”
卷宗上的墨迹还带着墨香，每一笔都记录着镇国公府的罪证：贪墨军饷二十万两，构陷忠良三名，草菅人命两条 —— 一条是柳姨娘，另一条是当年知情的老仆。
沈青芜一页页翻着卷宗，指尖在 “二十万两” 的数字上停住。她忽然想起云岚城的冬天，老铁匠为了给她凑药钱，顶着风雪去山里砍柴，摔断了腿；想起工坊刚开张时，周河工把家里仅有的两亩地卖了，才凑够买铁矿的钱。
这些人用血汗挣来的生计，却被沈毅之流用肮脏的手段挥霍。
“张妈呢？” 她合上卷宗，声音有些发哑。
“在工坊等着呢，说给您做了您爱吃的荠菜团子。” 周河工叹了口气，“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没让她来看。”
沈青芜点点头，转身往工坊走。风卷起她的衣袍，像只展翅的蝶，却带不起半分留恋。
回到工坊时，暮色己经漫过熔炉的烟囱。张妈正蹲在灶前烧火，锅里的荠菜团子冒着白汽，香气混着草木灰的味道，竟有种久违的暖意。见沈青芜进来，老太太连忙擦了擦手：“姑娘回来啦？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青芜拿起一个团子，咬了一口，荠菜的清苦混着麦香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老铁匠说过，柳姨娘最会做荠菜团子，当年在寒院，常偷偷给下人们分着吃。
“张妈，柳姨娘…… 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轻声问。
张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满脸的皱纹：“是个好姑娘啊，心善，手巧。当年她刚进府时，穿着粗布衣裳，却总把月钱省下来给我们这些下人买伤药。要不是…… 要不是被夫人逼得太紧，也不会……”
老太太的声音哽咽了，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她总说，等二小姐长大了，要教你绣牡丹，说你眉眼像她，绣出来的花定是最好看的。”
沈青芜的眼眶忽然热了。原来她不是生来就被嫌弃的 “灾星”，原来这世上曾有人那样盼着她长大。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荠菜团子，泪水滴在上面，晕开小小的湿痕。
“姑娘，别难过。” 张妈拍了拍她的手背，“柳姨娘要是知道您现在这么有出息，一定很高兴。”
沈青芜点点头，将剩下的团子吃完。胃里暖暖的，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深夜，沈青芜坐在灯下，给萧彻写了封信。信里没提镇国公府的结局，只说工坊新炼的玄铁硬度又提高了三成，问他要不要来看看新铸的长刀。写完才发现，纸上洇了几个墨点，像极了寒院瓦砾中那几缕褪色的丝线。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的半块牡丹佩上。沈青芜拿起玉佩，在烛光下打量，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个极小的 “芜” 字 —— 是柳姨娘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温柔。
她将玉佩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是柳姨娘用命换来的。
几日后，圣旨下来了：镇国公沈毅贪墨军饷，构陷忠良，判斩立决；沈夫人谋害主母，遗弃亲女，判绞刑；沈明轩知情不报，革去功名，流放三千里；沈明珠年幼，交由皇家寺庙抚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镇国公府的匾额被摘下来那天，沈青芜去了刑场。沈毅穿着囚服，跪在断头台上，看见她时，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我错了…… 当年就该把你好好养大……”
沈青芜没说话，只是看着刽子手举起长刀。寒光落下的瞬间，她转身离开，玄铁短刀在腰间晃出冷冽的光。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回到工坊时，苏砚正在给新铸的玄铁犁铧刻字，每个犁铧上都刻着个小小的 “芜” 字。“青芜姐，这些犁铧要送到云岚城去，周大哥说那里的土地该翻耕了。”
沈青芜走过去，摸了摸犁铧上的刻字，指尖的温度透过玄铁传过来，踏实而温暖。“好，让周大哥多带些，告诉乡亲们，以后有困难，就来玄铁工坊找我。”
熔炉的火光在暮色中跳动，映着沈青芜的侧脸，她的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玄铁。她知道，那些深埋的旧怨，那些流淌的鲜血，终将在时光里冷却、沉淀，化为她前行的力量。
柳姨娘没来得及教她绣牡丹，但她能用玄铁铸造出更坚硬的风骨；老铁匠没来得及看她功成名就，但她能用手艺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风从工坊的窗口吹进来，带着荠菜团子的香气，混着玄铁的气息，像一首安稳的歌。沈青芜拿起铁钳，将通红的玄铁水注入模具，铁水在模具中流转，凝成一把锋利的长刀，刀身上映着她的影子，坚定而坦荡。
她的路，还很长。但她不怕，因为她的手里有铁，心里有光，身后有无数双手，托着她，走向更远的地方。
作者“南极老翁”推荐阅读《朕的皇后是破烂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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